蜡人甭管做得多逼真，但熔点很低啊，最怕明火。
老戏师看了龙十六一眼，说道：当时那些能想到虚假宣传的和尚、道士，各个都不
是等闲之辈，满嘴跑火车的本事，比咱们这走江湖的还溜呢，他们无非就说一些
“这佛像是白玉，造价金贵，需要离凡香远点”的说辞，就把香客给糊弄过去了。
“那香客也信啊？”
“香客是信佛的，信和尚，那些大师、高僧说的话，他们是深信不疑的，真要有疑
心的主，能每天去寺庙里烧香祈福吗？”老戏师是个老江湖，把人心摸得挺透。
我问老戏师，说：那后来呢？那宋牛庚干嘛不做蜡佛了，转而去做“白玉娘子”了？
“这个……其实是一个巧合。”老戏师说：那些做蜡人的，都会建一个巨大的融蜡缸——
那蜡缸类似于石灰窑，在荒山野岭里，开一个巨大的人工池子，池子的底下，有一
火口，往里头塞柴火，把窑里头的蜡块给融化掉。
“有一天吧，一个十九岁的疯丫头，和家人在山里玩耍……”
那疯丫头得了疯病，家里人其实不想养她了，等玩耍之后，故意把她带到了融蜡缸
边玩耍，然后趁着没人，把这疯丫头，给推到了池子里面。
那蜡水滚烫，那丫头一落到了池子里，喊叫声都没发出来，整个人皮滚肉烂，活生
生给煮死了。
邱继兵一听，说道：这也太狠了？是亲生闺女不？
“这个太正常了。”老戏师说：老年间的偏远地方，重男轻女的程度，比你想象的要
可怕得多，他们管闺女叫“赔钱货”，他们就等着闺女赶紧长大，然后嫁个男人，他
们从中捞一笔“聘礼”。
那疯丫头是个疯子，肯定没人要啊，他们连“聘礼”都弄不到手，那不光赔钱了？
所以那家人才下狠心，把疯丫头给推到了蜡池子里，煮死了。
老戏师又说：其实不管是哪个年代，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都是丧心病狂的变态——
疯丫头家人就是，他们煮死了自己的女儿也就算了，更加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还讹
上了蜡人匠宋牛庚。
他们一家人，兴师动众的去了宋牛庚的家里，说自己的女儿不小心失足，烧死在了
宋牛庚的蜡池子里，必须要他赔钱。
那宋牛庚肯定不乐意啊，对方就说：你不乐意也行，我就跟川西所有的寺庙、道观
说，说我女儿死在了你的蜡缸里，你的蜡人里头有死人，我看哪个寺庙和道观，敢
用你的蜡人！
疯丫头家人脑子还是好使，抓到了宋牛庚的命门。
的确，佛门、道观都忌讳这个——如果蜡池子里死人的事，传了出去，宋牛庚的生
意，就算彻底砸了。
宋牛庚为了保住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生意，打碎牙往肚子了吞，赔钱了事。
不过，光赔钱还不算完，那疯丫头的家人，还假惺惺的说：我们那女儿，虽然有疯
病，但我们对她诚心诚意，花足了心思，所以，你必须做一个和我女儿一模一样的
蜡像，解我们思念女儿的痛苦，这事才算完。
那宋牛庚也一口答应下来了，真的做了一个“疯丫头”蜡人。
他那天是在晚上做出来的“疯丫头”蜡人，不过，那蜡人，却活过来了，眼里带着风
情，身体透着诱惑——那宋牛庚竟然和蜡人，行了“苟且之事”。
他第二天，依然把蜡像送给了疯丫头家人，而且他还琢磨出了一个新的赚钱路子——
会不会女人的尸骨落在了那蜡池子里，再做出蜡人来，这蜡人就能……
想到了这个主意，宋牛庚十分心动，他去了山里，刨了一家人的坟墓，挖出了一个
女人尸骨，扔到了蜡池子里……再做成蜡人。
别说……这回，那蜡人又成了一个可人的姑娘。
宋牛庚这下子，开启了发家之路。
他自己办了一家妓院……这妓院里，没有活人妓女，伺候人的，都是他制造出来的
“蜡人”，他也因为这门奇术，进了奇门。
从此，行当里头的人，称呼宋牛庚的妓院，叫“白尸妓院”，喜欢逛宋牛庚妓院的嫖
客，都管那些蜡人叫“白玉娘子”。
我听那老戏师说到了这儿，当真是毛骨悚然——一桩“父母杀女”的罪恶里头，竟然滋
生出了新的罪恶。
我问老戏师：那宋彬呢？宋彬这些年，做的蜡人，也是在做白玉娘子吧？
“是啊！”
老戏师说道：其实这白玉娘子的制作，用不着杀人，他需要一些新鲜的尸体就好，
但饶是这样，依然是大伤阴德，那宋家的人，但凡从事这“白玉娘子”买卖的，都不
得善终，遭天谴，他们一过四十五岁，身体就会“蜡化”，变成一个个僵硬的蜡人。
我听到了这儿，说道：莫非茶馆里那个中年男人说的是真的，宋彬是遭了报应，一
家七口，才在那鬼子林里，化成了蜡人后，再去害一些无辜的人？
难道这“蜡人事件”，和九奶奶庙附近复苏的头鬼没有关系？也和坐尸童子没有任何
关系？
我才想到这儿呢，那老戏师叹了口气，说道：哎！宋彬以前是个水泥工，穷了二十
多年，忍了二十多年没做白玉娘子，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始重操祖业，顶着“天
谴”的风险，也做起了“白玉娘子”，他有次喝酒跟我说——这年头，没钱就是个孙
子，干什么都被嫌弃，女儿找他买个玩具，他都只能去地摊上买一些残次品，大卖
场里头的“乐高”玩具，他想了好多回了，可最后还是舍不得买，没钱啊！
“他说他要换个活法，哪怕只能大富大贵二十年，他也知足了。”老戏师说道：这宋
彬脑子好使，做好的蜡人，尽往海外卖，有些蜡人呢，是被一些外国色鬼买走了，
那些色鬼玩惯了活人，想着玩玩蜡人，有些是真被当艺术品买走的。
“这邪门玩意儿，还是艺术品？”龙十六嗤之以鼻。
那老戏师说道：你别小看这个……蜡人和真人可以做到一模一样，但是，蜡人做不出
活人的精气神，宋彬的“白玉娘子”可以做到，一副蜡像，给你一种活人的感觉，这
不是艺术品，什么才是？
龙十六有些哑口无言。
那老戏师说道：我这哥们啊……如果真的只是用尸体做“白玉娘子”，我要不至于和他
绝交，那些尸体，都是他自己找主家买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我不计
较，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用活人去做了一次“白玉娘子”！
“啊？”我皱着眉头。
老戏师还说：当然，这事也是事出有因，都是那“九奶奶庙”后头的老板逼的，当时
宋彬也是走投无路了……
咦！
我还说难道宋彬一家七口变成蜡人，只是单纯的报应，和九奶奶庙的复苏头鬼没关
系呢，现在看……应该是很有关系啊！
“你接着讲，这段我感兴趣！”我跟老戏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