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南华问：你想干什么？
“把你推下去呗，趁着下头的火还挺大。”花湘说道：刚才你昏迷过去的时候，我多
么希望，你就这么着死了，结果你又活了，那我只能让你再死一次，你死了，我才
能改嫁，你如果不死，你又是家人的英雄，媒体一宣传，你就成了正面典型，那个
时候，我再想和你离婚，只怕得承受多少人的唾沫星子？我不想那样！
舒南华有些慌了，他看向了自己的大女儿，希望大女儿替自己说情，他喊道：老
大，舒颖诚，你跟你妈妈说……让她不要把爸爸给推下去，你跟你妈妈说说。
他的大女儿舒颖诚，却忽然露出了一个小孩不应该有的阴森笑容，她咧着嘴，眯着
眼睛，说道：我妈妈说了，你以后再也不是那个主编爸爸了，你会变成一个残疾
人，会让我们一家丢脸，会让我在小朋友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妈妈说，等你死了，
帮我找一个更加光彩的爸爸。
舒颖诚说完，花湘笑了，笑声很冷，很无情，说道：南华，刚才如果是火警的云
梯，直接把咱们救下去，或许你刚才舍身救家人，使我燃烧的热血不会这么快冷
却，但是——消防喷头喷出来的水，让我们一家人的心都冷却了，让我们的思维也冷
却了，我冷静之中，才做出了这些判断，对不起——你要怪，就怪命不好。
说完，花湘趴在了钢梁上，伸手对着舒南华重重一推，刚才还牺牲自己，救下全家
的舒南华，在这一刻，被人像丢弃死狗一样的推下了钢梁，身体迅速朝着花旗日报
社那只扑灭了一半的火焰里，落了下去。
他眼睛直直的望着钢梁之上，望着那些曾经熟悉，现在无比陌生的人影，眼眶通红。
他的大女儿舒颖诚、老婆花湘，都站在钢梁上，用如释重负的眼神，看着舒南华，
跟舒南华招手。
就在这个时候，舒南华那一岁大的小女儿舒小诺，却忽然哇哇的哭了起来。
舒小诺当时岁数太小，根本不会说话，但在她父亲坠楼的一刻，竟然开口说话了：
爸爸！我要爸爸！
说完，舒小诺猛地蹬踏着花湘的身体，跳下了钢梁，去追寻坠楼的爸爸。
舒小诺的蹬踏，没让花湘站稳，花湘连带着舒颖诚，都掉到了楼下去了，掉到了火
海之中。
一家四口，全部落入了火海。
舒南华说到了这儿，站起身，又端了一个茶杯，说道：我被家人抛弃了，只有我小
女儿记挂我，小女儿在我坠楼前的那声“爸爸！我要爸爸”，每天每夜，都出现在我
的梦境里。
“我不关心我老婆和我大女儿的死活，他们抛弃了我，但我，十分关心我小女儿的
死活。”舒南华看向我，说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帮观心子，就是为了让观心子完
成“罗生大礁”，找到我小女儿的鬼魂——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牵动我的人。
我问舒南华：那你落下了火海之后呢？
舒南华说：我落到半空中，体力彻底不支，昏迷过去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在
一间道宫里，是观心子救了我——观心子说我被一家人抛弃了，这是人世间最惨的
事，是最值得仇恨的事，说我是天赐大恨，能帮他办大事。
他顿了顿，又说：我当时扯住观心子的衣服，问他有没有看见我的小女儿，观心子
说我老婆、大小女儿都在火海中重度烧伤，被送到了医院，说他帮我去打听我小女
儿的事，过了半年，他跟我说，说我小女儿死了，烧伤太严重，加上年纪小，并发
症忽然加急，撒手人寰了！他说我如果想再见我小女儿舒小诺，必须得帮他完成罗
生大礁的仪式，方能穿梭阴阳之门，嗅彼岸花香。
我问舒南华：但观心子原来在骗你，你小女儿根本没死。
“对！”舒南华说道：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骗我，如果我小女儿没死，我对这个世
界，没有这么恨，我的恨意不强烈，就不能帮他办事，因为罗生大礁需要钱、命、
人魂，非要对这个世界，有天大的恨，才能铁下心肠，做下这无边恶孽。
“没想到啊，我小女儿竟然没死，哈哈哈哈……没死，没死就好。”舒南华再次拿起了
照片，跟我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女儿，这模样，多漂亮。
他抚摸着照片上的“舒小诺”，跟我笑着说。
我问舒南华，说：有一点我没想通，你见你女儿的最后一面，是你女儿一岁的时
候，可这照片上，你小女儿已经有几岁了，容貌较之婴儿时期，应该发生了很大的
变化，你怎么认出这照片上的小姑娘，是你女儿的呢？
舒南华指着小姑娘肩膀上的一颗小痔，说道：就从这颗小痣，认出来的——我们老家
呢，有一个习俗，叫“消罪”，说这人的痣，就是上辈子的污点，前世的罪孽，得在
出生的时候，把那小痣给剜了，消了上辈子的罪孽，这辈才能抬头做人，做个堂堂
正正的人。
“我小女儿的肩膀上，一出生就有这颗痣，是我自己动手剜的，没剜太干净，留着
疤和浅浅的痣印，我记得特别清楚。”舒南华说：这照片上的姑娘，肩膀上的痣，
和我小女儿的一模一样，小疤痕也一模一样，不会错的。
我抓过了舒南华手中的照片，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是有一颗痣。
而且——我今儿个，似乎还在别的地方，见过这枚痣。
在哪儿见过呢？
我稍稍一回忆，我倒是想起来了，花颜——我在花颜的肩膀上见过。
当时，我在电话亭里，正跟墨小玥打完电话呢，结果花颜凑到了我面前，我当时本
能反应，把她按倒在地上，不小心把她的衣服，给褪到了肩膀处，看到了花颜的那
颗小痣。
我努力回忆花颜肩膀上的小痣，真的和照片上小姑娘的痣一模一样，痣的位置也一
模一样。
莫非——花颜就是舒南华的女儿？
不可能啊。
花颜的父亲，我在录像里见过，和舒南华不是一个人。
而且花颜姓花，舒南华姓舒——我正想着呢，我忽然想起来了——舒南华的老婆，叫花
湘，姓花。
哎！
我连忙拿出了手机，把花颜的照片给调了出来，递给了舒南华，问他：舒老板，你
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你女儿。
舒南华看了看照片，哈哈一笑，说道：不是——你给我看的这张照片，是花颜——我认
识花颜，她怎么可能是我女儿。
我跟舒南华说道：你要不然再仔细看看……花颜的肩膀上，有和你女儿一模一样的黑
色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