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率先开腔，问道：为什么信物会是我的人头？
“因为你是大祭司！”我说：乔玉乐和宁子强关系很好，如今，你代替了乔玉乐的位
置，穿上了大祭司的七彩袍子，那他们会怎么想，肯定觉得是你撺掇了大祭司之
位，也以为指使十字祭司、景族人，诱他们进黄昏山的幕后主使，就是你，你是他
们发泄怒火最重要的对象。
“这……”
“拿下了你的人头，我再易容成另外一幅模样，我就是宁子强信任的人——敌人的敌
人便是朋友。”我说。
“过几天再说吧，我好好想想，景族人悍不畏死，但不代表我们真的以为死是一件
很平常的事情，尤其是自杀而死！”阿宝登时泪流满面，说：这种死法，不会被树
神认可，没办法进入天国，与圣父相见。
树神？
我今天可是听到了三次“树神"的名头。
除了刚才迷九提起的这一次，另外两次，第一次是神庙职员在给焦尸们唱景族人的
歌谣时候——我们流连走过树神保护的土地，一边看繁华，一边朝着天国走去。
第二次是阿宝说不久前显灵，赶走了宁子强的，就是树神，可是刚进城门的时候，
白袍人不说击退宁子强的，是祖宗显灵吗？
阿宝面对我的疑问，解释道：树神既是景族人的神明，也是景族人的祖宗。
“啊？不会吧？景族人咋还变成神族了？”
“当然不是。”迷九说：在圣父怀思勒建立景族文明后，建立了一个制度，在景教阴
宫里，挖了一个万人坑，从此，不管是自然死亡的景族人，还是每年英勇壮烈，在
血胎里和恶灵同归于尽的族人，死后尸体都被送入那万人坑里。
没过多少年，那万人坑里，便长出了一颗祖树。
祖树后来越长越大，渐渐的，就成了景族人的树神。
“树神除非特殊情况，每一百五十年才现身一次。”阿宝指着神庙广场里，说：那就
是树神出现的位置，我们景族人相信，树神是天国和阴宫的连接，只有死后被树神
笼罩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天国，若是树神不接受，亡灵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别说！
他这一指，我还真发现了，神庙广场的土地上，许多处都从地里，探出了枯黄的树枝。
树枝像海绵一般柔软，只要缠住了焦尸，会迅速把对方拉进土地之中。
迷九说被拉进地里的焦尸，是被树神带进了天国。
这不扯淡吗？
种族信仰害死人——天国嘛，顾名思义，在天上，谁家天国长地下的？
但人家有信仰，咱也不能胡说八道啊，该尊重还得尊重，带刺的话，我也不再继续
说了，只拍了拍迷九的肩膀，说：老九，你自己琢磨琢磨吧，若是想通了，或者实
在想不通，就来找我。
人愿意自己献出自己的头颅，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咱也不懂，反正你愿意献
头了，就招呼我呗。
原本，我们几人的聊天，就该在这儿结束的，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咱还没散场
呢，忽然迷九和阿宝腰间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
除了他们俩，整个广场上，数百万的铃铛，响个不停。
除了我、画心道人之外，所有人面色凝重。
“不好……宁子强他们，又回来了。”阿宝的言语之中，透着无穷的伤感。
又回来了？
这六个魔神胎附体的有钱土豪，还没完没了，又来？
不久前才来，一把火烧了一大半景族人，这次想干啥？灭了景族上上下下，一个活
口不留？
“欺人太甚！”阿宝吼叫了一阵，吩咐迷九，召集所有的景族精壮男人，跟宁子强他
们血战到最后一刻，至于其余的老人、小孩、女人，都集中到神庙广场里，准备受
树神接引天国？
接引天国？
我心里有个不详的念头，试探着问阿宝：接引天国的意思，是不是让树神伸出枝
丫，把这些男人女人，都一个个扼死在树下？
阿宝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稍微低头，长叹了一口气。
迷九跟我解释，说景族一直都有殉战文化——毕竟祖上本就是从内陆逃难的景族信
徒，深刻的明白，兴旺一时、衰败一时的道理。
圣父怀思勒在建立文明之后，就在神庙里的“训世良言”里，写下了不得已时候的殉
战之法，在后来树神壮大后，又修改了一阵殉战的法则。
法则里训诫——一旦景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老弱妇孺站在神庙广场里，等待树神
的接引——就是我刚才说的，树神主动扼杀族人的性命。
其余的精壮男人，拼到最后一刻。
呵！
原来景族人的骨子里，还真是有些强悍。
此时，阿宝已经喊来了神庙广场里的一个银发老人：天国祭司，待会，等老弱妇孺
聚集在此，你就主持接引仪式。
“是！”银发老人的脸庞颤抖个不停，眼睛里，全是浑浊的泪水，说：原本以为景族
天生懂照阴术，寿命千年，族群就能一直壮大、延续下去，岂料……我都没有先走，
却要先看着族人么一个个的去往天国！
“悲呼。”天国祭司抹了一把眼泪。
迷九的心情也极其糟糕，拔腿要走，去召唤精壮男人，把持法器，和即将到来的宁
子强死磕。
我却拉住了迷九，让他稍安勿躁。
迷九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睖了我一眼。
我跟阿宝说：若是你们信我，只需死掉一个人，或许就能躲过这场浩劫。
“又要死一个人？谁？我？”迷九插话道。
我没看他，而是指着不远处的天国祭司，说：他！他若愿意献出自己的性命，就能
骗过宁子强。
“当真？”天国祭司是在神庙里工作了许久的职员了。
他日日夜夜生活在阴宫里，跟所有景族人的感情，异常深厚，这一点和迷九不一
样——老九一直都是无面人，搞的是地下工作，认识他的族人都没多少，他更谈不上
跟族人的感情了。
所以！
当一个人可以挽救一个族群的时候，迷九的态度，摇摆不定。
天国祭司，却已经有了意动。
我点头，说：天国祭司！你是汉子吗？
“景族的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天国祭司咧嘴笑道，露出了缺了几颗的两排
老牙。
“你能保证无论宁子强他们怎么折磨你，你也不会吐露阴宫里的实情吗？”我又问。
“以性命担保！”天国祭司说：痛苦和折磨，不会让我出卖族人，我的灵魂纯净，一
定会在树神的引领下，走进天国的殿堂！
有天国祭司这句话，我觉得事情稳妥一大半了，剩下的，就是说服阿宝，使用我的
“渡浩劫”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