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破旧长衫的少年口角生风,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地在絮叨,阿祁倒也耐得住性子有一句倒也回一句。如果不是王博约说起京城的繁华与奢靡,阿祁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吴胜角的狭小与逼仄。不过阿祁倒也不觉得失落,反而感到心安,毕竟只有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秋风袭来,看着远处快要隐没的红日,阿祁笑着摇了摇妹妹沈一的腿,双手下意识地握地更紧了些,偏头轻声问道:“能跑吗?”
“能!”沈一顺势把头轻轻垫在阿祁的头上,双手抱住少年的额头,咯咯地笑了起来,“哥,我坐好啦!”
秋风裹挟着王博约眼角的笑意,看着跑得越来越远的兄妹二人,他语气温柔,大声喊道:“别摔啦!”
骑在阿祁肩头的沈一转过头,冲着王博约大声呼喊道:“二哥,你快点跟上我们哦!”
王博约愣了楞,这一刻他似是感到了命运的召唤,像有什么东西环环相扣,随即回过神来,并未言语,只是挥手示意,待沈一转过头去,少年轻声说到:“今日起她也是我王博约的妹妹。”
言罢,王博约迈步追上兄妹二人,自此起,蟋蟀的唏嘘声将鸣响整个秋夜。
......
阿祁双手抱着一床被褥,走到相国寺偏门,并没有发现总在这里休憩的老乞丐,便带着王博约走入相国寺内,结果看到老乞丐正蹑手蹑脚侧着耳朵贴在墙根儿,神色古怪。
阿祁缓步上前,却听见老乞丐正低声嘟囔道:“这声音要是再大些就好了,听得太不真切了。”
王博约见状一个箭步顺势放下背着的茅草抽身上前,同老乞丐的样子一样,将耳朵死死贴在墙壁上,坐在地上听起了屋内的墙根儿。
阿祁好奇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老乞丐对阿祁的话置若罔闻,王博约却朝着阿祁翻了个白眼,压低嗓音道:“别吵,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阿祁不明所以,把手中的被褥放在茅草上,也照猫画虎,学着一老一少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墙根儿处,听到里边传出的声音后一脸了然。
没一会儿,天地间一阵疾风骤然而来,直吹的长衫猎猎作响,屋内的声音再也听不真切,老乞丐这才转过身子靠墙坐在地上,一脸回味。
阿祁见状起身,神色如常,却看到王博约一脸懊恼,低声埋怨道:“这老天爷怎么也如此不解风情。”
阿祁看着王博约懊恼的神色,一脸疑惑:“这不就是猫在叫的声音么?”
王博约翻了个白眼,双手撑在地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撇嘴胡诌道:“这猫定是得了道行成了精,不然怎么叫的如此放浪形骸,听的人骨头都要酥了。”
阿祁没有接着王博约的话说下去,转而看向老乞丐,弯腰拱手道:“今晚定是秋风萧瑟,入夜转凉,您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住吧。”
一直在回味什么的老乞丐这才缓过神来,笑嘻嘻道:“老头子我可没钱给你,你也知道我天天不务正业,讨钱要饭的营生都忘的差不多了,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准备睡觉,这张嘴也被你养刁了。”
阿祁轻轻摇头,蹲在地上用双手缓缓扶起了老乞丐,“这是我该做的。”
老乞丐顺势起身,依旧笑嘻嘻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呢?”
阿祁眼神清澈,轻声道:“但求本心,不求人意。”
老乞丐敛起笑意,轻轻点头,把头转向了王博约,用一双惨白的眸子盯着王博约,轻声问道:“挑粪的,那你觉得呢?”
王博约诧异了一会儿,倒也不恼,只是莞尔一笑,伸了个懒腰,不假思索道:“秉持本心,兼顾人意。”
老乞丐听罢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们年轻人身子骨好啊,我这把老骨头可真有点,遭不住了。”
……
灰白色的天空渐渐沉下脸来,被沉重的灰黑所取代。
此刻阿祁正就着床边微弱的烛火,边揉着沈一的头发边给她讲故事。
当故事快要结束尾声时,阿祁顿了顿,轻声问道:“怎么王博约就成了你的二哥啊。”
沈一突然紧紧抱住了阿祁的胳膊,把头埋在了阿祁的胸口,轻轻道:“我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觉得他是和爷爷哥哥一样是我很亲近的人。”
沈一抬起头,看着阿祁吐了下舌头,撒娇道:“但我永远只和哥你天下第一好!”
“那如果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呢。”阿奇轻轻笑了笑,用手刮了刮少女的鼻子。
少女捏起粉嫩的小拳头,朝着天空举起,义正严辞道:“他敢抢走哥哥的位置,我就敲他的小脑袋!”
话音未落,少女突然放下小拳头,双手轻轻摇晃阿祁的胳膊,娇声呢喃道:“哥,你就再讲一柱香的时间嘛!好不好?”
阿祁莞尔一笑,“在这儿等着我呢啊,不行,明天再讲,你该睡觉了。”
沈一更加用力地摇晃阿祁的胳膊,委屈道:“那就一盏茶的时间,好不好嘛!”
阿祁笑了笑,轻声道:“好吧,多一会儿都不行哦,不然敲你的头。”
少女咯咯的笑起了起来,“要说话算话哦。”
此刻王博约站在沈一屋子外,眼角余光瞥着墙外空落落的梧桐树,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嬉笑声,突然就笑了起来。
活在豪门官邸里,跟活在市井街巷中,感觉是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