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黎洛开着车,不知道说什么好,南明鸢则倚着椅背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同样一言不发。
以往两人见面总是有说有笑,今日却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谁都高兴不起来。
到了庄严肃穆的墓园,黎洛贴心地一面撑伞一面引路:“姐姐,走这边。”
绕过羊肠小道,来到一条宽阔笔直的青石板路,路的尽头是一个雕刻精致的白玉石墓碑。
墓碑两边是一簇簇的满天星,石碑上清晰地篆刻着“黎氏十三代长子黎琛之墓”,一张黑白的照片贴在那里,用得是黎琛少年时拍摄的校园照。
他被一朵朵玫红色的小花簇拥着,音容笑貌明亮宛如昨日。
南明鸢忍不住低下身,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座冰冷的石碑。
下一秒,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憋了千言万语想要和黎琛诉说,临了临了,反倒像一团棉花塞在喉头似的,欲说还休。
抽泣良久,她才红着眼眶颤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忘记了那么久,今天才来看你。
想起黎琛教她黑客技术时的耐心细致,其人其景,恍惚如昨。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沉寂,除了小雨簌簌落下的声响,只剩下南明鸢时断时续难以抑制的哭泣声。
还有黎洛微不可察的叹息。
从小,黎琛就是他的榜样。哥哥品学兼优,相貌出众,亲戚朋友见了无不夸赞的。而且对他也很好,那时候黎琛接单做设计攒下的零花钱有一大半都给他买模型、做吃的,偶尔犯错被父母训斥,也是哥哥出来护着他。
黎洛想念他,但心头又难以自控地酸涩起来。
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看着南明鸢伤心难过的模样,他心中不甘的情绪如藤蔓一般肆意生长。
哥哥什么都能做得很好,无论是学业还是爱好,都一等一的出色。
这些他都不嫉妒。
他独独嫉妒黎琛可以拥有南明鸢最热烈赤诚、不加掩饰的爱。
他甚至晦暗地想,如果当年死的是自己,南明鸢也会为他这样流泪么?
还是说,能在南明鸢心中扎根发芽的,自始至终只有哥哥一人呢。
望向墓碑上笑容清俊的黎琛,黎洛心绪纷乱如麻。
两人静静在墓碑前伫立,谁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密林中,有一道清俊的身影一闪而过。
黎洛见南明鸢哭得伤心,伸手扶住她,对着墓碑柔声道:“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南明鸢手中的一捧新鲜鸢尾花轻轻放在了祭坛前,眼眶通红,“……我会永远记得你,我们都会,永远怀念你。”
临走时,南明鸢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墓碑一眼。
“阿琛,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等着我。”
回到车上,南明鸢似乎还未完全从情绪中走出来,时不时望向墓碑的方向。
黎洛替她系好安全带,轻声道:“姐姐,你现在要回家休息一下么?”
南明鸢如梦初醒一般摇摇头,揩去眼尾的泪痕:“不了,送我去公司吧。”
黎洛下意识稍稍蹙眉,迟疑道:“可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工作。”一个人伤心过度还强撑着身体,是很伤气血的。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你送我去就是了。”
黎洛抿了抿嘴,拗她不过,只得驱车前往南氏,还不忘叮嘱道:“那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劳累了。”
南明鸢点点头,闭上眼睛小憩养神。
二人心绪杂乱的回到南氏公司楼下,黎洛率先开门,而后将南明鸢扶下车。
雨已然停了,二人并肩而行,刚走上两层台阶。
“小心——”不远处的一个路人喊道。
黎洛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骤然发现一个黑色的物什正从高空飞速往下坠!
“姐姐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南明鸢有所反应,黎洛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黑色花盆“啪”地一声,狠狠砸在了他们脚边,碎成了无数片。
南明鸢心有余悸地望楼上看去,但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
总不该这么巧合吧。
黎洛气恼不已,连忙叫来值班室的保安:“这里有人恶意高空抛物,立刻去查,务必把人抓来!”
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及时,这么大个花盆砸在姐姐的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南明鸢略缓一缓神倒是镇定许多,看着地上的碎片,若有所思。
看来是之前那群人蠢蠢欲动,彻底坐不住了。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黎洛不知道她打给谁了,听声音也不像苏淮,只见南明鸢神色冰冷道:“刚刚有人试图高空抛物故意伤害我,这件事,连同之前吩咐你们的那些……”
“一起给我查个清楚。”
……
薄氏公司大楼,总裁办公室内。
林深和手底下一帮人熬了个通宵,终于查到了与薄珏凝那天接触的男人的消息。
刘威,男,三十岁上下,职业是司机。于事发当夜买票飞往国外,现在人早就躲到了大洋彼岸。
“唉!”林深顿觉挫败地扶额,无奈地将电脑合上。
这要怎么跟总裁交代?
一路上他都惴惴不安,顶着两个熊猫般的黑眼圈。无论怎么安慰自己,将刘威的信息表递给薄辞深的时候心里还是直打鼓。
薄辞深紧紧盯着刘威的照片,一看就觉得此人獐头鼠目,绝非善类。
“他人呢?”
林深紧张地收紧了手:“我们查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国内了。案发当天,他就买票潜逃了……”
薄辞深怒上眉山,将纸页狠狠扣在桌上。
想来此人是蓄谋已久!
林深大气都不敢出,薄辞深的火还未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有节律的敲门声。
林深还以为是来送报表的员工,暗自感谢老天给他派来了分担火力的救星。
薄辞深将心头的火压下,他屈指并揉眉心,道:“进来。”
谁料下一秒,司瞳款款推门,袅袅婷婷走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保温壶。
林深感激的目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薄辞深心烦不已,此时不太想应付她:“你来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