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名叫妙音,人如其名,弹的一手好琴,多少公子哥一掷千金想听上一曲,还全凭妙音心情。
这便是百花楼,姑娘们是否愿意接客全凭心情。而这里的姑娘也不差,不仅姿色上佳,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称上一声才女不为过。
看到妙音亲自搀扶着左道,众人嫉妒的同时也在低声议论,“这老道是谁?怎让妙音姑娘亲自作陪。”“什么老道来这种地方,多半是假正经。”“你们刚听见没,花姑在等他,这老头莫非是花姑的姘头!”“什么?你连花姑都不知道,花姑可是这百花楼的幕后坊主。听说来头不小,三大家主见了都要客客气气的叫声前辈……”
纵使左道脸皮再厚,在众人指指点点下也受不了,快步随妙音来到院中。
百花楼装饰的粉妆玉砌,可这后院实在寒碜,院中杂草丛生不说,俩间茅草屋孤立立的竖立这高墙深院中,倒显得于这一派景象格格不入。
妙音迈着小碎步,轻声走到房门前,看着屋中摇曳的灯光,这才恭敬的扣动门环,“噔!噔噔!”
“花姑,左先生来了。”妙音自认为她长了一颗玲珑心,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心,可唯独看不透这花姑。日久处下来,才深知花姑的不简单。
而花姑对她们这些姑娘极好,处处护着她们,对花姑,百花楼的姑娘们只有敬重。
沉寂片刻,屋中响起一老妇声音,且伴随阵阵咳嗽,“好了,你且下去吧!咳咳!”
妙音缓缓退下台阶,冲左道点了点头,当目光停留在左道身上时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彩,随后便径直出了小院。
她心中好奇的很,这青袍道士到底是何来头,是红姑的旧相识,还是传说中的姘头。妙音曾不止一次想问问老道亦或者是花姑,但她忍住了。她深知这样的做法会让花姑不喜,花姑是极为厌恶打听她过去的。
所以,将近十年,或者是更久前,妙音便认识了这左老道。
十年如一日的模样打扮。不修边幅一撮白须,一截小树枝作簪子,脚踩草鞋,身穿泛白的青袍。除了知道他姓左,每隔三个月来一次,其余的一无所知。
……
望着屋中烛火映照着的身影,左道落寞的笑了笑,“我,我来了。”
“我知道,咳咳!”
听着那咳嗽声,左道皱了皱眉,一阵揪心,伸手欲要推门,却停在空中许久,许久又放下。
“你知道我要来。”
“知道,算好了日子,便知道你今天要来,你总是这般准时。”
“咳咳!咳咳!”屋中的咳嗽声更重了。
左道少有的正经,竟然是在一个老妇人的屋外,似带关心的问道:“你这病又犯了。”
“是啊!又犯了,又犯了。”这老妇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屋外的左道絮叨。是絮叨,左道很肯定。她就在门板后边,俩人只隔着一块薄薄的木板。
左道的呼吸变粗了,眼睛也有些许的泛红,“仇要报,为了你,也为了小五,石头,为了我们这些半死不活的人。”
将包裹撇在屋外,左道走了,他不用交代,她亦明白。
……
不知过了多久,“嘎吱!”门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隙透出的余光中可以看到一双细嫩光滑的手伸了出来,将包裹拿进了屋,又迅速关上门。
如果这一幕让妙音瞧见,定会大为吃惊。花姑不是一个老妇人?怎有着十**岁姑娘柔滑的皮肤。
望着桌上千奇百怪的材料,无极草、地黄精、白乳灵液、枯龙木、茯苓果……
“呵呵,老疯子,你还真瞧得起我,斩尸丹。”
斩尸丹,灵级下品丹药。
灵级丹药,高级炼丹师便可炼制,可这斩尸丹虽只是灵级下品丹药,但放眼西漠瀚州,如果有人能炼出,那便是花姑。
因为,这是上古丹方。众所周知,要炼制丹药就必须有相对应的丹方,而斩尸丹唯一的丹方在三十年前便被花姑毁了,所以,她脑子里的便是世上唯一。
……
“老吴,早啊!”
打远便看到屋门口站有一人,白发白须白袍,赫然一副风仙道骨的模样。
这人,左道是认识的,外门长老之一。
说起来,这吴长老比左道年长三岁,今年六十二,是与他同一年来到这天机门。光阴如逝,短短几十年过去,当年英俊潇洒的二人已经日渐苍老。他还是那个外门弟子,而他已经是外门长老。
吴长老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早什么早,太阳都快下山了。”
左道摸摸头,好像是,太阳真的快下山了。都怪这青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赶上天机山,牲畜毕竟是牲畜,听不得人话,这不,一走就是一天。
也不知道左道抽什么疯,换做从前早将这青牛卖了换酒钱去了,世间唯有美酒与美人最重要。可惜,老了,身体不中用了,这美女怕是无福消受,那只剩这美酒了。
哈哈一笑,没皮没脸的道,“那就好巧,好巧。”
“巧个屁!”吴长老白眉竖了起来,“老子等你一天,你个……”
左道习惯了,这老吴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不好。而且永远都是这一套词,骂人都没有新意,前二十年就听腻了。
一个愿骂,一个愿听,这一来二去一炷香的功夫就过去了。
不知是词穷了,还是嘴干了,总归吴长老不骂了,反而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老左啊!咱们已经半截身子入土就不要瞎折腾了,凑乎着活吧!”吴长老看着左道,左道一辈子他都看着过来的。
年轻的时候他就鼓捣些奇奇怪怪的,到老了还是,总而言之,左道这一辈子没干过一件正事,瞧,不知又从哪里淘来一口棺材,渍渍,谁知道又打什么鬼点子。
按理说,像左道这种人是没资格在天机门待着的,毕竟他只是一介凡人。也全凭他少时的这些旧友和大部分外门弟子的包容。
也是,他们不包容,又有谁会包容,那些内院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吗?可笑。
……
俩人靠在一处槐树坐下,捧着酒壶闲聊了起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吴长老才不是天机门外门长老。
没人与他说,他也不与别人说,如今,藏了许久的话如苦水般通通倒给了左道。
“老左你还记的唐师兄嘛!”
左道抿了一口小酒,微有醉意的点点头,“知道,唐师兄怎么能忘了。”
“前些时日师兄仙逝了。”
听到这,左道动作明显一滞,他极力回想。
似乎从唐师兄下山,二人就没见过,唐师兄家就在齐武城吧!
……
从天大亮走到蒙蒙黑,从一路上考生川流不息到寥寥无几。
总归是快到了,望着山顶上灯火通明的仙宫。
来不及感叹,来不及欢呼,左道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俩条腿上。
他有些怀疑,怀疑这两条腿是不是他的,应该是,但感觉又不是。
他感觉不到这俩条腿,但是这俩条腿还可以使唤,左右左,右左右,反正是一步一步向上走的。
近了,近了,马上就登顶了。
这一刻,左道忘了自我,忘了他已是一介凡人,忘了这是哪里,甚至忘了他在做什么,忘了所有所有。
直到那一声震慑心魂的钟鸣将他唤醒。
“姓名?”
“左,左道,旁门左道的左,旁门左道的道。”
迷迷糊糊间,左道看到俩个道士打扮的身影,他不确定这是道士还是儒士。
拼命揉了揉眼,不对不对,不是俩个是四个。也不对,是八个……是十六……
看到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倒的少年,师弟不确定的问向旁边的唐师兄,“唐师兄,这小子能行吗?”
这很显然不符合考核的标准,刚刚险些入魔,要不是他二人及时出手相救,恐怕眼前的青年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说他不合格但他确实爬上了天机山,九千九百九十九台阶一阶不少。
但说他合格又很勉强,毕竟左道哪哪都不合格。
被唤作唐师兄的那个弟子摇了摇头,不容易啊,活在这世间哪有容易的。
遥想他当年入门时也是托师兄帮衬了一把,才有了今天。他们这些底层的蝼蚁不就是靠互相帮扶勉强的活吗?
“大道无疆,仙道永昌;考生左道荣登天机门,入仙门考核。”
旁边的小师弟收紧心神,将早早准备好的灵符贴在左道背上。
“承运!”
符纸缓缓烧了起来,但让人惊奇的是没半点火星沾染到左道的布衫上。
紧接着一道灰蒙蒙的气体钻进了布凡的身体。
这是天机门的恩赐,对这些考生的恩赐。
而这种恩赐在修仙界还是头一份。
这恩赐便是可以增加寿元,没错,就是寿元。
无论考核通过与否,这些考生都可以增加三年的寿元,这也是对堂生的勉励,对世人的勉励。
吾辈修仙,天道酬勤,有付出必有回报!
可真是如此,不见得!
做完这一切,小师弟的脸不觉然苍白了几分,看来此法术较费道元。而他这还不算是法术,仅仅做一个法引而已,真正大神通的是内院中那件圣物。
“十万考生齐,明日仙门大考!”
……
“你醒了?”
顺着声音回过头,一个边幅整洁,头束一根绿簪的少年正冲着布凡笑。
好阳光的笑容!
这青年相貌平平,但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一束光打在身上,暖烘烘的,亮堂堂的。
左道眨巴眨巴眼,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在叫我?”
青年是冲着他说的,想来是叫他的。
“没错,我叫吴玉。”
“左道!”
左道打量着眼前叫吴玉的青年。
他瘦瘦高高,身穿儒服一尘不染。
似乎笑是吴玉的招牌动作,他一直在笑,从左道醒来他就在笑,笑到现在。
但不知为何,左道并不讨厌他的笑,反而还很喜欢。
看着一脸茫然的左道,吴玉笑道:“你是不认识我的,是唐师兄把你送过来让我照料,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
一壶酒下肚,不胜酒力的吴长老已大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老左,我先走了,记得外门考核任务要做,还有将那棺材扔掉,我们还要好好的活,再活他个五百年。走了!”
吴长老走了,左道不确定他是否认得回去的道,抿嘴一笑,管他呢,在这外院他还能丢了不成。
想着吴长老临走时说的话,在活他个五百年,五百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五百年不是左道的目标,他也有自信再活五百年。可是,吴长老怕是难,如果他不能突破境界,难。
凡人的寿元在一百岁左右,修士的长些,照海化气二百岁,玉堂化元三百岁,纳灵还虚五百岁,藏神合道能活到一千岁。至于道宫凝丹、灵台凝婴、神堂凝魂这三个境界对于左道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