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刘安吩咐,看守的天道军士兵马上分列站位,划定了区域。
随着第一个犯人走出来,后面接二连三,鱼贯而出,很快便站了一片了,足有近百人。
一眼望去,几乎个个都带着重获新生的兴奋,当然也有些人神情麻木,不知是被关得太久失去了笑的能力,还是已将喜怒哀乐藏在心里。
又等片刻,见没人再出来,队长问了牢头,又点算核对一遍,快步来到刘安面前抱拳禀道:“报!一百三十七人全部带到!”
见人到齐,刘安当即上前几步,来到第一排犯人五尺之外站定,目光从一众犯人脸上扫过,而后高声道:“听说你想出来,今天我就放你们出来!”
众人脸上一喜,但马上就有人大声喊道:“首领,我看到有几个人没放,你不会再把我们关回去吧?”
“我不是你们首领,先不要乱叫!”
刘安脸上的神情顿时严肃,“今天我放你们出来,只是因为天道社不执行朝廷法律,官府给你们定的罪我们不承认,但不表示你们全都没错、没罪!”
犯人之中顿时一阵骚动,但马上被周围士兵制止。
刘安翻开狱册,大声道:“黄三,偷盗白银三百两,分文未还,依天道社军法,先打五十军棍,而后偿还财物,如若再犯,先砍左手,之后还犯,再砍右手,屡教不改,砍头!”
“王石,与有夫之妇通奸,屡次打伤人夫,依军法当斩!”
“周文,劫财杀人,依军法当斩!”
“赵良,寻仇灭人满门,依军法当斩!”
......
“你们听听,一个个哪个没罪?哪个没错?”
说着,刘安举起手里的狱册,“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今天走出这座牢狱,而不吸取任何教训,不悔过、不悔改,我可以保证你们一定会后悔离开这座牢狱!”
“军法不比律法,一旦触碰底线,你们不会有悔过的机会,当场就得人头落地!”
“但我现在给你们机会,想走的马上就可以离开!”
一众犯人神情呆滞,这哪里是来放他们走的,明明就是来让他们出去送死的啊!
“都不走了?”
刘安环视众人,高声道:“你们不走,天道社也不会养着你们!”
“天道社上下有军法管理,现在给你们一天时间,熟记军法。记熟的,加入天道社,便可既往不咎。记不住的、想走的,哪来的回哪儿去,若再犯事,当心人头落地!”
不管是不是恶人,只要拉进天道社,有军法约束,他们也翻不起大浪,一旦犯事自有军法处置。至于不愿入社的,那便看他们造化,少不得有人要做那杀鸡儆猴的“鸡”。
百余犯人一阵沉默之后,忽有人问道:“多少条军法?”
“大项六条,小项二十八条。不需要你们倒背如流,只需要知道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犯了要杀头。”
“就这么简单,如果这都做不到,还是趁早离开潭州,走得越远越好!”刘安大声道。
听到这话,一众犯人心中顿时放松下来,听起来确实没什么难度,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好与坏谁心里不清楚?
“刘安,你这么做没用!放了他们,只会遗害潭州!”安静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反对的声音。
士兵刚呵斥一句,便被刘安制止,因为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并且敢叫他名字的人不多,于是高声道:“刚才是谁说话,可以到前边来。”
很快人群中分开一条路,一个头发散乱、身着白衣的老者走上前来,步履平稳,双眼平视刘安,不闪不避。
刘安仔细看了几眼之后,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于是问道:“我与你是旧识故人?”
“算不得旧识,匆匆见过一面而已。”
老者说完,马上接道:“不管相识还是不相识,我都不同意你把他们放走。这些人个个穷凶极恶,没一个好人,不然也不会把他们关在牢里。”
“区区军法,又岂能约束得了他们。难道他们以后犯了事,你还能派人去追回来不成?”
“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刘安并不恼怒,有人愿意跟他讨论问题,这让他心里高兴。
老者见此,随即说道:“既然你不想浪费粮食养着他们,两个办法,一是全杀了,一了百了,反正你们是贼寇,即便杀人也没人会说你们的不是。”
刘安听得眉头一皱,太极端了!
一众犯人本就揪着心,一听这话心中不由一震,顿时纷纷怒骂:“你他娘的,不会说话就闭嘴!”
“首领说话要你插嘴!”
“老东西,赶紧闭上你的臭嘴!”
“老不死的,自己想死别带上我们!”
......
一百多人愤怒至极,口水乱喷,手指乱点,要不是周围有天道军士兵围着,他们恨不得冲上来活撕了建言的老者。
经过好一番呵斥,众犯人才渐渐安静。
见他们不再吵闹,刘安随即问道:“还有一个办法是什么?”
“赎罪。”被一番怒骂,老者依旧神色如常,面无波澜。
刘安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追问:“如何让他们赎罪?”
“赎罪的方式有很多,最简单的,当数服役。依罪刑轻重,确定服役年限,罪轻就短,罪重就长。”
“你们跟官府不同,应该没有徭役,但不是找不到事做,开荒、修路都需要苦力,这些人说话这么大声,个个精力充沛,不去开荒,真是浪费!”
刘安暗暗点头,与其放了,让他们散于乡野,撒手不管,不如编管起来,给他们找点事做,也好就地看管,不至于作乱,为祸乡里,也少了追捕的麻烦。
“这倒也是个办法,不如这些人就交给你吧,你做他们的头领。”
老者闻言,立即摆手拒绝:“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我不是犯人!”
“既然不是犯人,为何在牢里?”刘安又仔细看看老者,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原来真是仅有一面之缘的故人。
老者却因刘安的问题而沉默不语,面上现出丝丝苍凉悲愤。
这一丝变化自然逃不过刘安的眼睛,于是他当即说道:“程知县,你我确实有一面之缘。你当日离开湘阴城为民请命,一去不返,原以为你跟潭州官员一起走了,不想却是留在了牢狱里。”
“既然留下了,想必程大人跟那些人也不是一路人,不如与我等一起除恶安民!”天道社急需熟悉民政的人,刘安毫不犹豫,当众拉人。
老者正是被拘押待罪的新任湘阴知县程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