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棣义正辞严地骂完韩云山,缓步走到张崇义面前,抱拳,弯腰,说道:“陛下,臣常棣参见陛下。以后臣就是大燕国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愿为陛下效死。”
烟雾缭绕的密林中,他的声音并不嘹亮,但有着强烈的煽动力。
韩家兄弟麾下的几十名扈从有些手足无措,犹豫地看了看在地上吐血的韩云海,再看了一眼以刀驻地、怒目圆瞪的韩云山,很快就做出了抉择。
“我等也愿意弃暗投明,誓死追随陛下,望陛下给我等一个效忠的机会。”
张崇义心里鄙夷,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抚着常棣的双手,笑道:“常先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
说完,又朝着那几十名扈从潇洒的挥了挥手,朗声道:“诸位不必多礼,你们归入我大燕旗下,我很高兴,等会你们都随我进京,我自会量才重用。”
“多谢陛下。”这群见风使舵的人都顺从地站起来,退到旁边。
常棣冷冷地斜瞅着韩家兄弟,悄声道:“陛下,如何处置韩家兄弟?”
张崇义转身静静地盯着一脸愤慨、恼怒、惊慌、迷惘的韩云山,以及那个倒地不起的韩云海。
看了好久,才不无感慨意味地说道:“韩大人,你们韩家最近几十年来风光无限,你也算是一代英豪,这些年来把持朝政,炙手可热,堪称第一枭雄。”
“要不是你恣意妄为,篡权乱政,将大旗的江山一点点搞垮,我张崇义也没有机会走出幽州,入驻永安城。”
“说起来,其实你才是大燕开国的第一功臣,你的功劳无人可及。尽管这些年来你屡屡算计幽州,多次派人暗算我,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于我而言永远是功大于过。”
“念在你先祖世昌公曾经与我先祖霸先公有着深厚的同袍之谊,念在你为大燕开国立下的不世功勋,我就留给你一个体面,你自我了断吧,我会让你入土为安的。”
这话看似平常,其实恶毒讽刺至极,一字一句就像利剑一样捅在韩云山的心窝上。
灰蒙蒙的树林里,韩云山满脸颓废,拄着宝刀缓缓起身,随意地掸了掸身上的枯枝败叶和尘土,将那柄镶嵌着宝石的宝刀微微举起。
常棣等人既然投靠了张崇义,自然要一心护主,同时跨前一步,防备韩云山对张崇义不利。
韩云山死死地盯着张崇义,寒声道:“张崇义,真有你的,我韩云山聪明一世,竟然会傻到幻想着借助你的力量东山再起,被你三言两语就策反了我最后的部将,将我彻底击垮,你狠。”
“当年我就没有看错,有朝一日韩家肯定会败在你张家的手里,想不到今日果然应验。”
张崇义冰冷地打断他的话:“你错了,你韩家不是毁在我张崇义的手里,而是毁在你自己的手里,毁在你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我张崇义没有进京之前,你韩家就已经被金不换灭门了,关我屁事?”
“说得好!”
接过张崇义话头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不知何时从何处走出来的金不换。
远处的火舌渐渐靠近这片密林,林间的烟雾越来越浓稠,夕阳已经西下,四周的光线有些黯淡,金不换的身影看着飘忽不定,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名气度不凡的西凉将士。
虽在百步以外,张崇义等人顿生警惕,纷纷举起武器准备迎敌。
换做别的地方,金不换尚在两里之外,张崇义等人就应该察觉到了。
怎奈此时陇山到处都是受惊的飞禽走兽在窜来窜去,一股股乱兵在冲来冲去,无数人兽的气息混乱交织在一起,张崇义这些气胜境高手哪里敢凝神倾听?
金不换领着凉兵穿过一排排参天大树,慢慢地走过来,放声大笑道:“张崇义,本王谢谢你,竟然帮我把韩家兄弟引出来了。”
“我早就收到了消息,他们兄弟二人一直躲在陇山一带,这几个月多次派人进山搜索,死活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想不到你一来,他们就乖乖的出现了。”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原本我只想着用陈群换取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既让我逮住了大燕皇帝张崇义,又遇到了大仇人韩云山,双喜临门呀。”
张崇义冷冷地端详着金不换及他身后的数十名西凉将士,他们没有携带弓弩,要是近身搏杀的话,自己这边有拳圣常棣和数十名扈从助阵,完全不惧敌人。
刚以为可以松一口气,隐隐察觉到四面八方有无数凉兵的脚步声在摸近,用不了多久怕是会形成包围圈,悄声对常棣说道:
“常先生,此处随时可能被西凉重兵包围,姜夫人她们有伤在身,不便交战,我们立刻往西边退去。”
常棣看见金不换也头大如斗。
纵然金不换的武功不如他,但这个天生神力的怪物怎么也打不死,且越战越强。
当年韩家派兵剿灭金家的时候,他曾经混在人群中偷袭过金不换,明明势大力沉的一拳击中了金不换的心窝处。
按照常棣落星拳的功力,即便是豺狼虎豹挨了他一拳也会立时死翘翘。
金不换偏偏若无其事,回手就是一拳还了过来。
常棣在金不换身上足足锤了三十几拳,自己越打越吃力,金不换越打越亢奋,常棣那身深不可测的内力被他的天生神力一点点克制。
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金不换在万军丛中杀出重围,单枪匹马杀出了永安城。
也就是因为那一战,韩云山私下认定常棣被美色掏空了身体,武功严重退化,这才生出藐视之心,故意克扣他的报酬美女。
张崇义下令退兵,常棣等人自是求之不得。
张崇义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道:“对你是双喜临门,对我可是糟糕至极。
金不换,今天我张崇义棋差一着,不幸败在你的手里,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带兵踏破金城,将你踩在脚下。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一转身迅速抱起姜无媚,快步往西边奔去。
金不换举着镔铁雷公锤喝道:“哪里跑,给我站住。”
刚要引兵追杀,常棣反手就是两拳破空打去,威猛绝伦的拳罡砸中两棵古松,但听到咔咔两声,古松怦然断成两截,一棵古松的树杆拦在道路中央,另一棵古松的树杆倒向金不换的将士。
众将士哎哟一声,连忙收势后撤,就这片刻的功夫,张崇义等人的背影已消失在沉沉暮霭之中。
怒不可遏的金不换快步走过去,连忙举目四望,山里的烟雾越来越浓,肆意吞噬草木的火舌越来越近,到处都是飞禽走兽受惊后的吼叫声和哀鸣声。
他无处发泄心中的怒气,一转头恰好看到韩云山横刀当胸,准备夺路而逃。
“韩大人,你好呀!”
不等韩云山回话,愤怒的金不换举锤就打,十招不到,这位武功不过是气胜中阶的一代权臣,就被金不换的铁锤砸成了一滩烂泥,惨淡落幕。
“把他们两个人剁碎了,挂在没有火的林子里,让野狼吃了吧,也算是报了我金家的血海深仇。”
韩金两家一文一武共同把持大旗朝政十几年,既有携手合作的时候,也有翻脸无情的时候。
先是韩云山趁着大将军金淳中病死、金家势力群龙无首,莫名其妙痛下杀手,派兵一举荡平了金府,杀得金家鸡犬不留。
后是金不换趁着韩家作威作福、人心尽失,策反了对韩家心怀不满的城卫军作乱,从而引发京城的“中元之乱”,韩家满门惨遭荼毒。
韩云山兄弟一死,叱咤风云几十年的韩家彻底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