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兄,今日我二人这番高谈阔论切不可透露与他人,否则是会给你惹来无妄之灾的!”
宗泽深知官场已经十分黑暗,从前是想帮成王拢络贺贯,但是宗泽已经感觉到朝中有人在想方设法削弱成王的在朝中的势力。
宗泽现在却改了主意,贺贯才能出众,并且有心为百姓谋福祉,今科才中进士,出任黄州府尹,看起来是朝廷重用,实在是某些权臣趋利避害,把他安在这里,是为了压制他这个锋芒毕露的新人。
而黄州向来贫脊,形势复杂,又有传言四十八寨为患,所以贺贯极有可能没有出头的机会。
但是宗泽却并不觉得人才被埋没,反而觉得这样不让他牵扯朝中多方力量的争斗当中,是在保存正义的力量。
“江老,贺兄,黄州就交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互相扶持,令黄州上下安然无恙。”
贺贯连忙以茶待酒与江老堂主和宗泽相敬,以示自己以此为诺,不负二人。
“贺兄,宗泽还有一事相求。”宗泽举杯相敬。
“请讲!”贺贯是文人,不知是否因为来黄州数月,吃了黄州米粮,喝了黄州义水,看了黄州义山,此刻心中充满了义气,说话时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东坡先生在黄州有一方田地,希望你将它种好,这也是我宗泽答应东先生,将他的倾注五年心血的政绩延续下去。”
“好,贺贯答应你,不仅种好这块田,还要在黄州百姓的心田种满东坡先生的仁义!”
“好,好,就是东坡先生的仁义!”宗泽为贺贯的如诗句般的言语更加确定他心中有书,腹内有墨。
江老堂主虽是江湖人,但少年时也读过几年书,心底也是很敬重读书人,他自十几年前举家迁来黄州,居住十几年,早就把自己当成了黄州人。
他知道十年前黄州来了文豪苏轼,这苏轼是个清官,在黄州城东开辟了一块田,辛勤耕种,自给自足,为黄州百姓做了不少事,那水龙就是苏大人发明的。
现在两位年轻人又提起东坡先生,大家都知道,东坡先生是苏轼来黄州后给自己起的别号,可见苏轼对黄州有多少感情。
江老堂主虽然从未见过苏轼,但也因此而心生敬意。
两位年轻人秉烛夜谈直至三更。
贺贯走出驿馆,竟然睡意全无,心里盘算着何时去看那块田。
宗泽倒是睡得沉。
沈清月打开一张折叠整齐却满是褶皱的纸。窗外,月已残,但桂香依旧,似乎桂花已经记住了满月的神韵,沈清月看着纸上的句子,似乎看到了未来。
“曾经鸾凤今只身,孤门两立谢相映。月照月,花比花,何年花月影伴影?”沈清月低吟:“公子可是也在盼着两相伴?”
带着期盼,沈清月这夜的梦是甜的。
次日,众人三三两两走出房门,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只等清月郡主上马车。
沈清月缓缓上了马车,才坐定,就听刘总管说:“你们可以回去了,千里相送,终需一别,大家送到这儿为止吧!”这话本是在理,但是却让刘总管说得让人觉得厌恶。
“我们的郡主闺女要替大宋远嫁西夏,作为长辈,我们都决定护送郡主闺女去西夏!”飞毛腿风驰掣仰着头,对刘总管的话十分不屑。
其余几人也应和着。
刘总管身边的几位护卫又握紧兵器,只等刘总管一声令下。
刘总管果真怒气满面,正要开口怒吼尖叫,伤人的话却被拦在喉咙里。
宗泽不慌不忙朝刘总管行礼,道:“刘总管,今日这几位可是清月郡主的长辈!清月郡主再怎么身份卑微,如今都是为了国之安宁远嫁他乡,这可是功在千秋之举,她的亲人只是想多送她一程,刘总管这都不允?”
宗泽犀利的语气,刘总管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无法反驳。
尤其是宗泽有意无意瞟向马车,这让刘总管也跟着看向马车,而马车的帘幕却静的吓人,似一种无形的压力扑向刘总管。
刘总管不由得一哆嗦,隔着马车的帘幕,刘总管情不自禁想起沈清月一把抓住夏王李秉常的情形。
于是他在心中暗忖:“这丫头真的因为伤重没有力气了?”刘总管越想越怕,生怕那个生龙活虎的沈清月跳将出来。
“这么办吧,大家都是郡主的亲人,既然都决定送嫁,那就回京奏请圣上,让大家作为仪仗队将郡主送到西夏,可好?”
江老堂主等人听刘总管这般说才喜笑颜开,宗泽也松了口气。
钟百顺连忙上了马车,挽起缰绳,扬起鞭子,“郡主,银杏姑娘一个人在京城时常念叨你呢,这次你要是回京,可要好好和她说说话。”
“你自己不会多和银杏姑娘说说话?”宗泽也跳上马车,打趣钟百顺道。
“你来干什么?你还是去骑你的马吧!”
“我把我的马和月儿的马让给江老堂主和姚女侠了。”
“哎,要是大家都骑马多好,两天就到京城!”
“你带了多少银两,够买几匹马?”宗泽突然问。
“你你你,这个月的红利我可是已经给你了哦,你可别忘了,休想又要搜刮洗劫我。”
“酸书生!就当是借给我的,还不行吗?”宗泽的声音不自觉高了些。
忽闻沈清月在马车里噗嗤笑出声。
“郡主,你笑什么?”宗泽挑眉问。
“钟大叔的人参都卖完了吗?”沈清月不回答,收起笑意问。
“还有一些。”钟百顺连忙答道,驾地一声,马车冲了出去,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卖人参的银两是否足够花销?”沈清月不大的声音,宗泽与钟百顺勉强听到。
宗泽知道她所说的花销指得是丐帮的老弱病残安置金。他脸色稍变,让钟百顺慢些,自己趁机掀开帘幕钻进去。
而这一幕让后面不远处骑马的刘总管看到,顿时火冒三丈,额头上青筋突起。
但是宗泽和沈清月以及送嫁的所有长辈对此都是毫不知情的。
马车的空间有点小,沈清月见宗泽钻进来,主动将身体往一边挪了挪。
宗泽这才发觉有些不妥,正要退出来,沈清月一把拽着他的手臂。
“郡主,这恐怕不妥吧!”
“公子左一个郡主右一个郡主地叫着,让月儿心里好生难过。我们何以变得这般疏远?”沈清月摇了摇宗泽的手臂道。
宗泽心头一滞,这丫头竟然还冲自己撒起娇来。只是这小模样怎就这般憨态可拘呢。宗泽瞬间心猿意马起来。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宗泽本就一个弯腰的姿势,顺势往前栽了去…
宗泽心中只道:“完了!”便闭上眼睛,正以为自己要扑在月儿身上的时候,自己却好好坐在月儿身旁。
宗泽知道是她使了劲把自己推开并转了个身。他缓缓睁眼却不敢看向月儿,甚至还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想法自责,也许是尴尬。
“公子!”
“哦,嗯。”宗泽没有缓过神来。
“月照月,花比花,何年花月影伴影。”沈清月低吟。
宗泽却愣住,“月儿,你怎么知道这句诗?”
“这花是公子么?这月定是月儿对不对?”
“这…”宗泽不能否认,自己当时一时兴起,写下这首词,的确当时心中想着的是月儿。
“公子,你不必为难,月儿就知道你是在思念鸾儿姐姐。月儿不怪你。月儿知道鸾儿姐姐与你情深义重,你若是轻易忘了她,岂不是变成薄情寡义之人,那必不是月儿所敬所爱的大哥哥了。”说完,沈清月叹了口气。
宗泽却看着她笑了起来,道:“你现在是去和亲,我一个男子与你共乘一车,怕是要毁了你的清誉呀,日后若是有人搬弄是非,宗泽怕是会人头落地呀!”
“有我在,谁能拿你怎么样,我便是杀上朝堂,也要救你!”
宗泽听了吓一跳,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傻丫头,不可胡说!”宗泽细品心头却是一甜,“月儿,这次我们若是平安归来,我便禀告王爷,让他成全我们。”
沈清月万万没有想到,宗泽竟在这时与自己许下诺言。此情此景,她真想扑进宗泽怀里,但是女儿家生来羞怯,只是别过绯红的脸,窃喜!
宗泽心头也是一阵燥热,呼吸变得粗重,但他读书识礼,慢慢平复后才说:“月儿,你刚才说的花销的事情,你似乎有什么想法?”
qqxδn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