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里又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何况是在北境之地最北边的凉州。
许小闲就难受了。
这贡院是个很大的房间,按理说里面是风雨不入的,但偏偏这西北角的顶上却是空的!
这里是个弄堂,恰好风能进,雨也能进。
其实在历届的乡试中,这地方根本就没安排考舍,但因为袁树之看许小闲不顺眼,于是,他成了这凉州贡院里的第一个坐在这个位置的考生。
这不能睡啊,就算烧着炭火,但这夜里的冷风疯狂的灌进来,这炭火有个屁用。
许小闲觉得自己会被冷死,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冷死在贡院里的人。
不行!活人哪里有被尿被憋死的道理?
他从小木板铺成的床上跳了下来,这一列的考舍都空着的,得往中间挪挪,中间能够躲过这风口,睡觉才能更安稳一些。
于是,他抱着被褥跑去了庚列甲房,再搬来炭火,顿时感觉到舒服多了。
咦,怎么这边的蚊香味道这么浓?
这大冷的天哪里还有蚊子,这些家伙在搞什么东西?
一阵倦意袭来,许小闲钻进了被窝,舒服的睡了一觉。
……
……
天光微凉,贡院里的学子们起了床,却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幸亏今儿个的秋雨未停,从被窝里起来的那寒意让他们清醒了许多。
有锅碗瓢盆之声,有窃窃私语之声,也有吆五喝六之声,整个贡院顿时热闹了起来。
许小闲又将家搬回了庚列亥房,安荷花三人拿着米端着碗又跑来蹭饭了。
“昨日答题不尽人意,本想着躺在床上在温故一下经论,争取后面的这四艺能够考好一点,”安荷花将米袋子丢给了许小闲,摇了摇头又道:“谁曾想到就片刻的功夫,我居然又睡着了!”
“这特么就像犯了春困一样,那时候大致才戌时啊!平日里我最早也是在亥时末才会休息的,哎……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我有个不好的感觉,恐怕这次要考砸了。”
许小闲在忙活着煮粥,周若林将碗里的四个鸡蛋递了过去,也是一声苦笑:“说来你们不行,我这人认床。家里的那张床我睡着很舒服,可一旦换了床……哪怕是咱们前两日住的那客栈的床,我都是不习惯的,必然失眠。”
他用筷子敲了敲碗,一脸的诧异:“昨儿晚睡这贡院,我本来担心极了,寻思恐怕夜不能寐,会睁眼到天亮。却没料到和安兄一样,这脑袋挨着枕头,才数了五十六只羊……应该是五十六只,反正我就睡着了,还特别香甜,啧啧啧,奇了怪了,就是这时候浑身有些酸痛。”
许小闲依旧以为是自己太累才会昨儿睡了一天,昨儿晚上又美美的睡了一宿,他并没有在意,笑道:“你还懂得失眠了数羊?”
“曾经数过狗,越数越清醒,数羊安眠的作用好一些。”
杜芦门同样睡的很好,事实上昨儿晚上整个贡院的学子们都睡得很好。
因为昨儿晚上绝大部分的学子都点着清水蚊香。
喝着稀粥吃着鸡蛋,许小闲忽然问了一句:“你们来凉州可有出去玩过,比如这凉州的兰瑰坊在什么地方?”
李刚说周作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兰瑰坊。
许小闲打算对周作动手的地方就粗步定在了兰瑰坊,只是他来的太匆忙,前世的记忆里也没有兰瑰坊的印象。
“我们可没去过,不过我知道,”周若林放下筷子,看着许小闲笑道:“怎么,昨儿得了个甲上,准备考完了请我们去兰瑰坊?”
“是啊,这罪受得,考完了肯定得要好生放松放松。回到凉浥县可没那么多的闲暇再来凉州,这次不是正好,咱们可去瞧瞧这凉州的兰瑰坊和凉浥县的有何不同。”
“那可说好了,不准反悔!到时我带路。”
“嗯,正好朱重举也在凉州,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没有人会想到许小闲去兰瑰坊的目的,在安荷花三人看来,他们那猥琐的笑意中以为的是许小闲去凉浥县的兰瑰坊不太方便——季中檀可是他的老丈人!
这女婿在自己的地盘上逛青楼,脸上的面子恐怕有些挂不住。
“对了,你真打算将生意做到凉州来?”周若林问了一嘴。
“嗯,凉浥县太小,销量起不来……百花村的人会越来越多,若是赚不到银子,我拿什么去让他们致富奔小康?”
杜芦门偏着脑袋看向了许小闲:“啥叫奔小康?”
“啊……就是天天有肉吃。”
“……哦,这个,确实有些难。”
安荷花喝光了最后一口稀粥,放下碗筷抹了抹嘴:“你那还要账房不?”
“要啊,有熟悉的人?”
“我,”安荷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今科若是不中,我去给你当个账房,月钱……你看着给吧。”
许小闲一怔,“这才刚刚开始考呢,想啥呢?”
“这事儿你记着,若是考不中,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没想再去考了。你放心,记账打算盘我还是可以的。”
许小闲瞅了他一眼,过了片刻才说道:“若是你小子真没考上,我倒是缺一个大掌柜!”
“……这个我当不了,万一坏了事,可背不起这罪过。”
“再说吧,等放榜之后再决定。时间差不多了,都好好考,让咱们竹林书院也能中几个举人!”
许小闲并没有拒绝,不正缺人么?他心想若是安荷花杜芦门真没考上……这两个家伙弄到手里培养培养恐怕也能独当一面。
辰时到。
学子们都安坐在了自己的考舍里,主考官袁树之带着一群监考官押着试卷走了进来。
“今儿考的是辩经,”袁树之站在高台上,再次重申了一下考场纪律,视线不经意的扫了一下西北角的那方向,“寒窗十年,老夫希望你们能对得起这十年的艰辛付出,对得起你们父母花费在你们身上的心血!”
“这是乡试!希望你们都能重视,若是能中得举人,明年这时候才有机会去长安参加会试!”
“你们千万别学某些人,视乡试为儿戏,居然在考场上睡觉,还差点交了白卷!”
“老夫育人数十载,痛心啊!希望你们引以为戒,莫要与此人为伍!”
“发卷……开考!”
许小闲就傻眼了,这老头说得是我么?
我是甲上啊,你们……确实不值得于本少爷为伍!
他耸了耸肩,坐在小桌板前,吴怀将试卷丢在了他的桌上,他展开来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辩经:
请学子【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为题,选择自己的观点加以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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