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紫薇说话了:“你要走就走吧,我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是妄想,但是,就算是为了咱们做了一夜夫妻一场,你就今天别走,为我再留最后一天吧。”
他不假思索的说:“不行,部队的纪律严明得很,我病好了就得马上回去,这回去还不知道部队上怎么处置我呢……”
老连心里确实是担心自己的前途,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部队去马上接受连长的处罚。
紫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轻轻地说:“就一天一夜,让我好好爱爱你,记住你,好令我回忆一辈子。”
“不行。”他铁面无私。
身子转开背对着她。
“好!”他听到她微弱的一声,然后没了动静。
老连扭头,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心里一疼,不知道她去哪了?
忽然,脚面上一痒,低头一看,那只刺猬不知何时又来了。
老连看见它很是喜欢,弯腰把它捧在了手里,然后把它高高举起来,还仰起脸把嘴凑向它红嫩嫩的小嘴。
两滴冰凉的水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惊异的抬头看看,洞顶没有滴水,他又摸摸滴在左右脸颊上的那两滴水,伸出舌头舔了舔,竟然是咸的,是眼泪。
他低头去看刺猬,它的眼眶红红的,毫无疑问那两滴泪是它落的。
难道它也知道我要走了?老连心里一阵感动。
心里说:真是个可人的小东西。忽然一转念:我把它抱走不好吗?
对,我就抱它走,到部队如果连长不相信我在大草原上病了被人救下才捡回一条命,我就叫他看这只刺猬,说不定它能向连长证明我不是撒谎。
他想到这里兴奋极了,把嘴贴到它耳朵边亲切地说:“刺猬,小宝贝,你跟哥哥走好不好,哥哥带你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吃得好住得暖,比这个破洞好了去了。”
刺猬听了这句话浑身一哆嗦,那像紫薇一样清澈美丽的眼睛里竟然透出一股深深的哀怨。
他哆嗦了一下,觉得它不是只刺猬是个人,还是个多情的人。
他就像对人一样亲热地问它:“你说,好不好,你要是愿意你就点头,要是不愿意你就摇头吧。”
它看看他摇了摇头,眼泪随着摇头像风中的雨花一样飞溅。
他被这只刺猬惊呆了,它更坚决地想要带它走,他轻轻的把它眼中的眼泪擦干说:“答应我,跟我走。”
它又悲伤的摇了摇头,然后从他手上猛地一跳,跳到了地上又悉悉索索的爬出洞去,他愣愣地看着它,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摇摇头算了,想着我先走吧,等部队里的事安置好我还会回来找紫薇的。
老连留恋地扫视一遍黄黄的土窖,又用手摸了摸给他熬药的黑黑的铁锅,然后穿好衣裳准备离开地窨子。
忽然,他在床头看见一副银镯子,他知道是紫薇戴的。
他忽然心一疼,将那个镯子拿起来装进了自己的贴身口袋,好留个纪念,也好日后回来相认。
同时,他把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手表摘下来放在了枕头上,算是和紫薇交换信物了。
十天没有出过地窖了,老连被阳光直射的眼睛受不了强光,他手搭在眼上辨别方向。
这时后面传来“哇啊,哇啊”的叫声,老连回头看见那只刺猬慌慌张张的追来了。
他以为它又要跟他走了,就欣喜地朝它伸出双手要它自己跳到他手上。
谁知它却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蛮横的跳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看看它无奈地一笑说:“刺猬,对不起了,你不跟我走就不能挡着我走了,我今个必须得走,不过我还会回来看你的,不光你,还有紫薇大姐啊,我可记着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
他闭上了嘴,然后手一挥说:“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赶路了。”
这时那只刺猬露出动物的野性,它狠狠地朝他呲出了尖利的牙齿,一副反目成仇的模样。
人咋能跟动物一般见识呢,他依然笑吟吟地对它说:“别闹了,我的好伙计,我必须得走了。”
他抬腿就要绕过它的时候,它“啊”一声尖叫跳到了他的肩上。
伸出爪子在他脸上挖了一下子,随即他的右眼尖利的一疼眼前一片混沌了,不等它又要伸爪抓另他一只眼,他愤怒的一把抓住了它的四爪,然后高举到天空狠狠地朝草地上摔去。
他听到一声“哇——”的惨叫。
他不敢回头,捂着受伤的右眼疯跑了。
“后来我又去那个窑洞里找紫薇,但是那个窑洞已经渺无人迹了,洞口也被封上了,我心急火燎的去向四周的牧民打听,都说这里根本没有这个姑娘,那个破地窖也根本没住过人。我又不甘心的到处打听,但是最终也没打听到她的下落……”老连哭成了孩子。
这个长长的故事把我听得醉了,同时我也确定,那个紫薇就是只刺猬精,爱而不得就毁掉,却被老连反杀了。
可是既然是刺猬精,不会轻易就被杀死吧?
我静静地等着老连冷静下来,问:“大爷,你跟紫薇的事我不做任何评判,我只是问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老连讲这个故事好像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讲完他就蜷缩在床上了,样子虚弱极了。
他喉咙里发着“丝丝”的喘息声,艰难地说:“闺女,这些年我都明白了,紫薇就是那只刺猬,她是刺猬精。我想知道,当年她被我摔死了吗?闺女,我想让你去那个地方找找她。”
他把那副银镯子递给我,“要是找到了就把这副镯子还给她吧,我对不起她……”
他捂住了脸。
我问:“大爷,你一直爱着她是吗?”
老连凄然一笑,“是的,这些年,我每天都在辛辛苦苦地劳作,挣钱,养家,心里只有累。
唯有静下心来的时候想起她,才感觉一丝甜,那就是爱吧。随着年纪大了,我越来越想她,想那十天的美好日子。我也好恨我自己,好后悔当时的倔强,我应该留下来跟她在一起,不该伤她的心……”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沓厚厚的钱,恳求我说:“孩子,这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如果我还能得着一点她的消息,我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