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后,白家出了一件大事——白三公子白叔禹,接了一位青楼女子回家,气的白大小姐在白家祠堂里用藤条抽了他一晚上。
白叔禹,生性风流,最爱流连秦楼楚馆。几年前,洛阳百花楼来了一位叫陈玲儿的姑娘。这个姑娘长的倒也标志,弹了一首好琴。白三公子一眼就看上了玲儿姑娘,从此几乎住在了百花楼。
白大小姐白雪言是个强人,几次派人把自家弟弟从百花楼里拉出来,也没少打骂,可是没用,他依然夜夜欢歌。
中秋刚过,白叔禹就将陈玲儿领了回家。时隔十八年,白家再一次颜面扫地。
“洛阳城有几波暗探,不过都不成什么气候,”陈玲儿坐在书案后面,低头翻阅着手上的案牍,“要拔掉他们简单,不过嘛,还是不要动的好,会打草惊蛇。”
白家姐弟都在,他们坐在书房的其他椅子上。这个书房是白叔禹专门为陈玲儿腾出来的。
莲容推门进来,为白家姐弟和陈玲儿倒上茶水,之后就静静地侯在一旁。
白雪言问:“玲儿姑娘,这些暗探在洛阳多长时间了?”
陈玲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比我到百花楼要早几年。”
白雪言思索了一会儿,说:“没想到江湖人对我们白家竟然这么不放心,这么多年了,还拿着不放。”
白叔禹突然笑了:“姐,你现在理解当年江湖人的心情了吧?到哪都被三家盯着。”
白雪言笑了笑:“你还真会替别人着想……我认同玲儿姑娘的话,拔掉他们会打草惊蛇……但是,我心里气不过。他们敢打进家里来,如果不出一口恶气震慑一下江湖人,他们会蹬鼻子上脸的。”
“莲容,”白叔禹对莲容说,“你让秦老安排几个人,把前段时间跟那波人通风报信的探子揍一顿。揍一顿就行,留他们性命。”
“是,三公子。”莲容说完,退出了房间。
白雪言问:“揍一顿管用吗?”
“给大姐出口恶气,等咱们的局布完了,该死的一个也活不了。”
白伯驹对家中事务一向不爱过问,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他听着有些头疼。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白雪言说:“姐,这些事我就不掺和了,有用到我的吩咐下来就行。”
白叔禹忽然坏笑着说:“大哥,现在就有。”
“你说。”
“大哥闲云野鹤惯了,也就这两年在家里待得时间长,我知道大哥早就想出去走动走动了……但是,我需要出趟远门,家里的事需要大哥你照应着。”
不等白伯驹询问,白仲炼先开口了:“你要去哪?”
“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陈玲儿笑着说:“李家地宫的秘密需要尽早挖掘,三公子是想去扬州吧?”
白叔禹点点头:“没错……给我们那半卷图纸的人,应该是李凤瑶。我有预感,李凤瑶应该还在扬州,即便不在,李家应该会在扬州留下点儿什么。反正对外界来说,我已经被大姐打了一顿了,趁此机会离家出走说得过去。”
白雪言问:“那玲儿姑娘呢?”
“玲儿姑娘留在家里,我一人出去即可。”
“这不明摆着让人怀疑吗?你不顾家中教条接了一位青楼女子回家,然后离家出走,竟然不带上人家,江湖人信吗?”
“虚虚实实,爱信不信。大姐,这事本来也就骗骗普通江湖人,有点儿脑子都不会信的。”
白雪言打心底不愿意白叔禹独自远行,外人都说白三公子天资聪颖,多么多么神机妙算。可是自家三兄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平常脑子转得快,但是真遇到麻烦,那一脑子的点子就都是纸上谈兵。
白雪言摇了摇头:“不行,一个人太危险了。”
谁知这个时候,一向秉承“稳妥第一”的白仲炼却说:“也好,就让叔禹出去吧,这么大的人了,该历练历练了。长风楼都敢放三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出来,咱们白家总不能连着点儿胆量都没有吧?”
白雪言埋怨道:“你也没出去历练过,叔禹他真出事了怎么办?”
白叔禹笑着说:“保命要紧,打不过就跑。”
白叔禹并不知道李凤岚出谷前也是这么对谷里众人说的,他奉行的观念和李凤岚差不多,人力不可为,那就不为,绝不为难自己。
最后白雪言还是同意了白叔禹独身前往扬州,事已至此,只能相信三兄弟了。
如今的白家绝对安全,下人们全部换了,都是早些年家族里的老人们暗中培养的人。那些护院们也各个儿衷心,再不会出现里通外人的情况了。
谈完事,从陈玲儿的书房里出来。白伯驹陪同白雪言去处理一些家族事务,白仲炼和白叔禹二人在小院里谈天。
“叔禹,”白仲炼说,“你打算怎么安置玲儿姑娘?”
白叔禹皱着眉说:“这不是安置在咱们家了吗?”
白仲炼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玲儿姑娘年级也不小了,你跟人家认识好几年,外面各种风言风语,现在又把人家接回来,不能只把人家当下属用吧?”
白叔禹明白二哥的意思,他笑着说:“二哥,你想多了,我跟玲儿姑娘亦师亦友,没那层关系。她也不算咱们家下人,如果她今后有心上人,我自会安排。”
白仲炼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书房内,陈玲儿并没有进行手头的活,她静静听着院子里兄弟两人的对话。她武功不差,听力比朱明玉还要强一些,这对话她是一字不差的听在耳中。
苦笑着摇了摇头,默默念了一句:“流水依旧只东去……”
陈玲儿抬起头,看着房梁……五年了吧?她轻轻敲击着那条木腿,五年了,幻痛还在。
李凤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暮云一起去药仙谷。一来正好去药仙谷问问能不能治他的脑子,二来,晨雾太不稳定了,闲人堂里现在就肖俊豪和梅婆婆两个人,万一他记忆恢复了,万一他真是夜羽小筑的司夜,梅婆婆他们可就危险了。但是又不能真把他撵走,毕竟现在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司夜。
过完中秋,李凤岚等人就收拾行李,作别梅婆婆和肖俊豪,前往药仙谷。临行前留下了李昌年给她的名单,上面是散落在江湖的长风楼门人。接下来一段时间,各地门人会赶来闲人堂,正好让肖俊豪和梅婆婆接应。他们俩都是长风楼的老人了,做这事驾轻就熟。
此时此刻,骡子车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暮云驾车,琥珀骑着马,朱明玉骑着驴。本来朱明玉骑着马的,但是琥珀嫌三个人挤在车厢里热,就把朱明玉的马征用了。出发前李凤岚问过朱明玉,说:“为什么非要带着这头驴?”朱明玉回答:“花钱买的,不骑觉得亏。”
骡子车晃晃悠悠地走着,八月的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时至中午,官道上没什么人,大太阳晒着,让几个人都有些心烦意乱。
朱明玉抬头看了看太阳,对车厢里的李凤岚说:“要不咱们走小道吧,至少有阴凉地儿。”
李凤岚想了想,说:“也罢,这太阳太毒了。”
一行人换了路,小路上树林茂密,可依然挡不住热气。正走着,李凤岚听到道路旁传来潺潺水声。
“停一下!”李凤岚叫停众人。
朱明玉问:“怎么了?”
李凤岚神秘的笑了笑,说:“朱道长,暮云,你们在这里等我们一下。”
说完,拉起翡翠和琥珀就像水声方向跑去。暮云一头雾水,他问朱明玉:“朱道长,她们干嘛去了?”
朱明玉从驴背上下来,走到树林阴影里,伸了个懒腰,回答:“还能干吗?女孩子吗,这一路身上汗涔涔的,肯定不好受,去清洗一下呗。”
跑了没多大工夫,一条小河出现在三人面前,河水清澈,光看着就沁人心脾。
晒了快一天,三位姑娘早就耐不住闷热。李凤岚和琥珀蹲在河边,把丝巾沾湿了擦擦脸蛋和脖子。琥珀则脱了鞋袜跳入河水中,感受着老虎天里最后一抹凉气。
翡翠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对李凤岚说:“你……有没有觉得白家有点儿不对头?”
李凤岚问:“什么不对头?”
“你仔细想想。”
李凤岚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里不对劲,于是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不对头啊。”
翡翠低着头,用尽量小的声音说:“也许……是我想多了……我总感觉白二公子和白大小姐……有点不正常。”
李凤岚皱起眉头,问:“你是觉得他们在策划什么嘛?”
翡翠摇着头说:“不是,前些日子你和琥珀去白鹰山庄,我一个人留在白家……我这个人不善琢磨人和事,可是,我还是看出了一些问题。”
“你就别绕弯子了,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就是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平常不是很聪明吗?这个时候怎么猜不到了?”
“我又不是神仙,你话说的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猜得到?”
“就是……”翡翠脸上难得露出为难的神情,“就是……男女之间的,你懂得那种。”
李凤岚只觉得心里响了一个霹雳,呆愣了半天。
翡翠说:“他们,有些过于亲密了,而且不是普通姐弟间的感情。我见到过几次,他们两人的眼神……不对。”
李凤岚咽了一口唾沫,她们都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何况翡翠还说出了这么……有悖人伦的惊天秘密。
“你、你,”李凤岚说,“你想多了吧?或许人家只是单纯的感情好。”
“也许吧。”
李凤岚陷入沉思:白仲炼是白若云从西域带回来的,不是亲生的,理论上来说,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啊,怎么可能生出那种感情来?李凤岚想到了谷里的年轻人们,跟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子有好几个,可是她对哪个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啊。倒是有几个小子对翡翠有意思,可是翡翠冷漠惯了,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李凤岚用力摇了摇头,想白家姐弟的事,怎么又转到自己这边了?
突然,李凤岚感觉脸上一凉,原来是有水花溅到了她的脸上。向前看去,只见琥珀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们两个。她扭头看了一眼翡翠,果然,被水花袭击的不止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