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尹萨克、答拜克、夏里特四人在上海港港区入境检验区住了三天,拿到了两位医师的检查报告,这才获准离开港区,进入到上海县城。
“亲爱的达哥儿,很高兴你也通过检查,可以继续为我们做向导。”约翰笑眯眯地说道。
杜达换了一身澹青色衫衣,干净清爽。
他拱着手说道:“两位先生都是大方的人,赏钱给得足够多,这等好客人,小的自然要好生巴结着。”
约翰意味深长地看着杜达,“达哥儿啊,真是委屈你了。”
杜达嘻嘻一笑:“挣钱嘛,不委屈。”
说完,他主动问道:“两位先生,想去哪里?
“我们想去上海县的景教教堂,达哥儿熟吗?”
“不熟,但是小的知道去叫马车送四位去。现在就去吗?不先找家旅馆把行礼什么的安置下来?”
“旅馆?行,我们先去旅馆。达哥儿,帮我们选一家干净又实惠的旅馆。”约翰从谏如流。
“放心好了。”杜达拍着胸脯说道。
去“悦来客栈——上海县分号”登记住下,约翰留答拜克和夏里特两人在旅馆,看守行礼和重要物品。自己和尹萨克,在杜达的带领下,赶往景教上海县的东方大教堂,去找安提阿思的师兄马克西姆。
到了教堂一番寒嘘后,约翰才知道,人家宋国名字叫做马三思,寓意是三思而行。
《剑来》
“岳兄和易兄,不远万里泛舟而来,把上帝的福音和罗马帝国的消息带到大宋来,真是功德无量。”
马三思说话文绉绉的,听着也很和气,可是怎么就觉得别扭?能不能好好说话?
杜达在一边却听出意思来,马三思可能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太多,说话间无意中带了些许官腔。
约翰眼睛眨了眨,干脆学着宋国的习惯,开口道:“马兄,在下奉罗马帝国皇帝,阿历克塞一世陛下之命,出使宋国,并代表皇帝陛下,向宋国皇帝陛下发达最诚挚的问候。听说马兄与宋国官府关系密切,不知能否把我的意思传递过去?”
马三思吸了一口凉气,这旗子扯得有点大。
不过他也知道,罗马帝国,从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得知,算得上是泰西诸国里的强国,跟南海和南大洋里那些阿猫阿狗小国,完全不是一回事,想必礼部理蕃司和郡州官府的人,应该会重视。
而且从宗教感情上,马三思也希望罗马帝国与宋国友好往来。
这样的话,发源罗马帝国的景教,在大宋君臣的眼里,就会更有价值,在宋国西教界的地位就会更加巩固。
在心里盘算一番后,马三思欣然答道:“鄙人与江东郡守长孙大官人有点交情。听说他正在视察宝山钢铁厂、吴淞造船厂和太仓纱厂棉布厂。我这就叫人去长孙大官人的行辕处投一份名帖,写上原委。要是运气好,应该很快得到接见。”
顿了一下,马三思又说道:“不过长孙大官人事务繁忙,不见得会在上海县接见我们。不过也无妨,他总要回苏州吴县的布政司衙门。到时候我们直接去布政司官署拜见他好了,无非是多等些日子。”
“谢谢马兄。”约翰问了一句,“这位长孙大官人,有足够的权力吗?”
“他曾经是大宋官家,嗯,就是皇帝陛下的侍中,也就是首席幕僚。这次被派到地方来,不是被贬,而是下来历练的。”
约翰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宝山钢铁厂,十几个烟囱高耸入云,浓烟滚滚,彷佛一条条黑棒,插进了云霄里。在更远处,是宝山钢铁厂专用的码头。
几艘大肚子船一字排开,停在泊位上。
每一个泊位,也有一个高架子,只是这里的高架子与泉州码头不同。这里的高架子斜斜向下伸出一个长长的细手臂,一直通过船上甲板的装卸口,延伸到船舱里。
仔细看,细手臂长有条皮带或者帆布条在往返地转动着,动力似乎来自高架底座拉动大转盘转动的那几头牛,通过转盘、转轴、齿轮、皮带传递到这条传送带上。
船舱里应该有人拿着铲子,把碎铁矿石铲到传送带上。
这些铁矿石碎块,大的不过鹌鹑蛋大,小的跟花生一样,被传送带迅速带向前方,越升越高,升到最高处时,传送带向下转,从底部返回去。
铁矿石凭空落下,正好落到另一条传送带上。这条传送带也是由高向低斜斜向码头里面伸去,一直伸到停在铁轨上的装载车厢里。车厢里有人,在用工具把堆积的铁矿石向车厢四周扒拉,让它填得更满。
装满一节车厢,赶车的车夫一扬鞭子,八匹马发力,车厢向前缓缓移动,把后面空的车厢移到传送带底下。
在更远处,停着几艘装煤的大肚子船,码头上也有高架子,也有传送带,把安南广宁港运来的优质煤,送进了同样停在铁轨上的装载车厢。
只是隔得比较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应该也是大致一样的流程。
空气里弥漫着煤烟、灼热以及其它乱七八糟的味道,十分刺鼻。
“这就是工业化的味道啊。”长孙墨离喃喃说道,他转头对身边的叶逊问道:“你在这里做过三年知州,这个味道,习惯了吗?”
“不习惯。”叶逊摇了摇头,“属下觉得这个味道不大好问,刺鼻。”
长孙墨离哈哈大笑。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要是钢铁厂既能生产出源源不断的钢铁,又能散发着让人陶醉的芬芳...哪有那么好的美事!”
“对了,记得提醒宝山钢铁厂的经理,五号钢材一定要按时完成,交付转运。开封火器研究所和枪炮厂,等着这批钢材小批量试产零六式滑膛枪。”
“是郡守,属下记下了。”
长孙墨离不知想起什么来,摇了摇头:“火器是好用,使用简便,杀伤力大。就是耗费太大,钢材、火药、铅弹,砰的一声响,几百文就没了。水师更离谱,一门火炮就是数百上千斤铜,一艘船好几十门,砰的一声响,几十贯没了。这真的是拿铜钱去砸人啊。”
叶逊接腔说道:“郡守说得没错。关于火器,官家曾经说过,先进武器,威力再大,不能低成本地生产,就不能大规模生产和使用,就失去了现实意义。”
“不管它,火器是许子期(许临)的心肝宝贝,用多少钢材和熟铜,自有他通过军械司去争取。我们现在要关注的是纱厂和棉布厂,这两处,现在是江东郡的盈利大户,也是海商出口的盈利大户。只是这棉花的品种和产量,还是跟不上去。”
“现在棉种刚种下,又得为半年后的收成犯愁了。”
长孙墨离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