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雄伟,犹如雄狮卧俯的城墙就在眼前。王琳琅止下了自己的如狂风般迅疾的脚步。
她仰头望着这高达数十丈的城墙,眼眸一眯,如刀剑出鞘般的凌厉光芒顿时闪起。她唰地一下从小腿处抽出新月,侧头对身后的那具冰冷的尸体说道,“师傅,徒儿带你出城。”
话语未落,她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像是一团黑色的乌云般,迅速地攀附到半空之中。然而,城墙太高,堪堪到达三分之一处时,胸口的那口气刚泄,她的身形便如风筝般往下滑落。好一个王琳琅,根本不见半丝慌张。手中的新月,划着一道乌黑的光扎向身边的城墙。城墙的砖本是极为坚硬结实的石块,奈何新月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器,它刺啦一声扎进了墙中。王琳琅的身子便掉吊在了半空之中。
唰!王琳琅一抽匕首,同时双脚在墙面上一蹬,身形陡然地暴起,以一个向上的斜线般,又往上攀爬了数十丈。到了一口气将尽之时,她照葫芦画瓢,又将匕首插进城墙之中。就这样借力而行,她的身子沿着一道弯曲胡之字型的路线,一路攀爬,竟如一只壁虎一般,攀爬上了那高高的城墙。
刚刚落地,就听到身旁一道惊呼之声。她眯眼望去,只见几个巡逻的兵士正惊愕地望着她。
“有————”
一人刚刚惊呼出声,王琳琅已经闪电般窜了过去,新月在她手中滑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割向那人的喉颈。然后,它没有停滞,而是一路滑行,如同一道延伸出去的直线般,锋利而无情地割向其它人的颈脖。
瞬时之间,那几个兵甲就变成了数具尸体,瘫倒在午夜的城墙之上。
王琳琅望着地上的那几具颈间还汩汩冒着鲜血的尸体,眼睛里闪出一抹深深的歉意。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道。
然后,她侧头望了望那无力耷拉在自己颈边的头颅,眼眸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决心。她快走了几步,来到城墙的另一边,望着远方那静默不语的广阔辽远的山岚大地,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勇往直前的坚毅。
“师傅,我们走吧,”说完,她的身子便越过高高的城垛,张开双臂,像是一只夜行的猫头鹰一般,纵身跃入那浓郁而又绵绵不绝的黑暗之中。
她走了,就这样义无反顾,带着她在世间唯一的眷念,潇洒之极地走了,将健康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从此,鸟入山林,鱼跃大海,世人将再难觅她的踪迹。
而此刻,王家内部已经人声噪杂,乱成了一团。
重重的屋檐之后,各院的灯火,像是一条条蜿蜒的巨龙般,被一一点亮。那些明亮的灯火,一盏盏,一点点,划破了夜的黑暗,也照亮了周围那一张张慌恐不安的脸。
王导站在黑色的棺木之前,望着那空荡荡的棺材,眼眸中似是黑色的飓风陡然地刮起。
“堂兄,你说谁敢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盗走十一郎的尸首?他盗走这尸首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向我王家勒索钱财?可是,金缕玉衣不是大喇喇地摆放在那里吗?若是为了钱财,他怎么不盗那金缕玉衣?”王涵极为不解,他急急地催促到,“堂兄,不如我们赶紧派出人手,出府搜寻吧?要是晚了,肯定是追不上了!”他急得走来走去,双手更是痉挛般交叉着扭来扭去。
那一直在轮椅上默不作声的的王峭,眼睛里突然闪过一抹阴毒的笑意。那笑意很快便消失,似乎光线映衬下的一抹错觉。但是,站在角落里的王瑞,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不觉打一个寒颤,将身子退到更浓的阴影里。
然后,王峭那清清淡淡有些缥缈的声音响起,“七弟,那人盗走十一郎的尸身,绝对不是为了钱财,不然那金缕玉衣此刻就不会还摆在此处。虽说那是御赐之物,不可在民间露面。但是,若是拆开了,它们就会变成无数片的玉石,和一条条的金丝。到那时,再处理起来,岂不是容易许多?”
“那不是为了钱财,为了什么?仇吗?可是十一郎跟谁有仇了?这些年他窝在西边,励精图治,安安分分,从来就没有听说他跟谁有仇啊?”王涵都急死了,他的眉毛皱到了一起,整个人急得都快暴跳起来。
王峭眼眸里闪过一抹极深的痛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手指抽搐般紧了又紧。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将那尸身盗走,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地将凌迟一番,也报一报这断腿之仇!
他旁边的刘乔杉,敏感地觉察到他的异常。她那温软如玉的手立刻伸出,摸上那痉挛般的手指,慢慢地将它抚平。
王峭不觉侧头,那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妖娆的美人,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笑意。他的心里猛地升起一股骚动,不觉伸出一只手,在那翘起的臀部,不着痕迹地摸了又摸。
帷幔之后的王瑞,心中不知怎地募地升起了一股腾腾的无名怒火。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嘲讽,从那阴暗的角落,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的身形,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的单薄,却又透着一种铮然。
“或许不是仇,而是情?”他有些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情————?”王涵拔高了声调,“这世间的情,有千般万样各种各样。有君臣之情,父子之情,兄弟之情,男女之情————”
王涵的声音还在继续,刘乔杉却浑身一僵,险些尖叫出声。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现在她的脑袋里:莫非是昌顺那个疯子?难道她还不死心?连十一郎的尸身她都不放过?
想到这,她的脸色顿时白得可怕,那先前涌起来的春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瑞一直在暗暗地注视着她的脸色,见此,不由皱起了眉头,难道十一叔尸身的失踪,真地跟这个女人有关?
恰在此时,两个黑衣护卫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老爷,琳琅小姐不在房中。而且床铺干净整洁,根本没有人睡的痕迹。”那黑衣护卫穿过长长的走廊,快步地奔过来。
王导的脸上,像是便秘一般难看。夜风扶起他花白的头发,那些发在空中乱舞,而在那杂乱的白发之后,是他那几乎擎着暴风骤雨的漆黑眼眸。
“在她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封信。”另一个护卫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突然暴起的戾气,赶紧将手中的一封信递了过去。
王导伸出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将那封信接了过去。
一旁的小厮见状,立刻将书中的灯笼高高提起。借着那晕晕的灯火,王导缓缓地展开了那封信。
信很短,只有短短几个字:大伯父,我带师傅走了!
王导的手,像是抽筋般抖动起来,似乎薄薄的一张纸有千斤之中,他那消瘦的青筋凸起的书更不拿不住。而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扭曲着,透着一抹可怕的狰狞之色。
“堂兄,”王涵着急地走过去,搀扶住那微微颤抖的身子。
王导慢慢地将那张纸给递了过去。
风吹过,将那纸吹得哗哗直响。
王涵拿起那张纸,视线刚一落在那纸上,他整个人便呆若木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似是完全不相信。
刘乔杉心下着急,一阵香风扑过,她的人已经快步走来,将王涵手中的纸,给一把给抢了过去。
“啊哈——,原来是她啊!”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我就说她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吧,偏堂兄你还不相信。”她抖着手中的纸,嘴里嚷嚷着,“赶紧全城追捕她王琳琅,将她捉拿归案。”
王瑞的脸色煞变,怎么会是她?但是转而一想,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怎么不会是她?
那厢,王涵的声音却尖利地响起,“你疯了吗?全城追捕?捉拿归案?难不成你想毁掉琳琅这丫头吗?她可是十一弟唯一的女儿啊!”
“为人子女,怎么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刘乔杉却是丝毫也不让步,她那美丽的面容,此刻没有任何的妩媚与妖娆,有的只是大义凛然,浩然正气,“她既然敢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那就要承受相对应的后果。十一弟明日便要出殡了,难不成我们抬着一个空棺木去欺骗世人?”
她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引得周围不断有人点头称是。一时间,厅内议论纷纷,噪音迭起。
突然,一阵噪杂的脚步声自厅外传来,那是一队黑衣护卫押着一男一女来到了人满为患的大厅。
众人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那俩人被狠狠地掼掷到地上。
王导睁着一双犀利的眼,死死地盯着地上俩人。“你们俩人是谁?为何会跟在琳琅身侧?她深夜出逃,你俩人可曾知晓?”
风三娘用力地挣了挣身上的绳索,却丝毫不见变松,反而越挣越紧,便无奈地安静下来,眨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望着面前的老者,“老娘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名唤风三娘是也。”
“我叫长生,”一旁的长生脆生生地跟着喊道。
“风三娘?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
“风三娘?那——那——不是红袖招的老鸨子吗?”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陡然响起,震得厅内众人俱是一惊。
“青楼老鸨?这样低贱的人,怎可踏入我王家?”
“王琳琅怎会跟这样的人搅合在一起?莫非她————”
“嘘————”
议论声迭起,看似在小声交谈,实则声音足够大,足够清晰,以便让厅内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到。
“你们不许这样说三娘!更不许这样说小舞!”长生怒睁一双眼,万分气愤地大喊道。
围在四周的人,他们的脸是那么地可恶,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充满了蔑视,好似他们看的不是人,而是一坨屎。
“小舞?莫非是那王琳琅的艺名?”刘乔杉娇媚的笑声咯咯咯地响起,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得意和嘲讽。
“住嘴,住嘴,你们给我住嘴。”王涵突然像一只暴怒的狮子般咆哮道。他那一向温和的脸上,燃着熊熊的怒火,“王琳琅是谁?她是你们的姊妹,你们的子侄,可是,你们,你们————”他指着周围的这群看热闹的人,心里像是有尖刀在剜肉。
“难道她做得,我们就说不得?”刘乔杉冷笑一声,反击道。
“你————你————你————”王涵用手指着那咄咄逼人的女人,几乎被怄得说不出话来。
王瑞闭上了眼,脸上流露出一抹极端的悲哀和嘲讽。在场没有谁更他更明白这个女人此刻得理不饶人,根本就是要将王琳琅死死地踩在泥泞之中,然后将那荣国公的爵位收入囊中。
“全部给我闭嘴,”王导一声冷冷的呵斥声响起,全场顿时寂然无声。
“给我打!打到他们招认为止!”
随着他一身令下,皮鞭抽打肌肉的声音,便在安静的室内陡然地响起。
王导闭上了眼,在一张榻几上缓缓地坐下。近日,王家的事,一波接着一波,他已经疲劳不堪,仿佛一张已经绷紧了的弦,似乎再往外拉一点,那弦就会断掉。可是,他不能倒,不能倒啊!子阑还在外游历,他必须撑到他可以成熟到独当一面!
地上的俩个人很快地就变成了两个血人,可是,他们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吐出一个字。就在他们奄奄一息之时,一个禀报声匆匆地响起,“大老爷,萧家大公子萧博安求见,他说他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而且这事与琳琅小姐有关。”
“琳琅?”王导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暗光。
“堂兄,琳琅出府的事情,我们不是严禁不容外泄吗?萧博安怎生知晓?而且还来的这般凑巧?”王涵不解地问道。
“让他进来,”王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朝那下首的仆人吩咐道。
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冷声地说道,“除去各房主事人,其它人都散了吧!记住,管好你们的嘴巴,但凡今晚的事,有丁点儿的议论,丝毫的外泄,你们就等着脖子与脑袋搬家吧!”
明明他的话很轻,像以往一样温和,可是那双黑如子夜眼睛,却无端地让人心底发寒,双腿战战。
“是!”众人行了一礼,即刻像是潮水般退得个一干而净。
------题外话------
我们都在贫民窟里,有的人,却在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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