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早朝之上,许淮书上了一道折子,引得满朝震动。
折子上记录着一人多年以来,数道罪过。放火烧死养父和兄长,私自派杀手杀害朝中重臣,又手握把柄以此牵制他人为己所用,又涉及多次陷害宫中妃嫔……条条桩桩,所涉及的都是人证物证俱全。
他所弹劾之人并非朝臣,而是后宫嫔妃明舒念。
这种朝臣弹劾后宫的事,古今都罕见。朝臣们一时哗然,李厚泽更是惊在当场。
明舒念当年烧死了沈家老爷和几位少爷,其实他当初因为孟清一的一句提醒,是查到了一些端倪的。
但彼时明舒念作为他一个忠心的谋士对自己有很大的助力,他即便知道了也选择无视,只是心中对她的男女之情随着这件事消散了很多。
至于明舒念杀死的那位朝臣,有一部分原因亦是受了他的暗示,恰好那人又是明相的政敌,所以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倒是没想到这么私密的事,竟让许淮书知晓了,还能找到证据,这让李厚泽不禁看向他这位深藏不露的师弟的眼神,没了以前的柔和,变得疑惑和猜忌了起来。
另外明舒念陷害内宫新晋的那些嫔妃美人,这种事,许淮书他都能知晓,又是如何知晓的?
朕的这个师弟,还当真是不简单呢。
许淮书静静的站在朝堂之上,君臣之间的气流涌动,他对李厚泽多疑的性子心知肚明。今日这样做也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了,唯有这样,才是最快拉明舒念下马的法子。
至于他这样做,给后面回来的那个人造成什么样的困扰,可想而知。许淮书低着头,嘴角微微扬起,自己都要死了,留给他一副病恹恹的身子和一副被皇帝忌惮的烂摊子,他这心里也能平衡一些了。
“许卿所奏,证据确凿,明嫔所犯之错确实不少,”李厚泽一句许卿便拉远了与许淮书的关系,他又道:“不知许卿想要朕如何处置?”
“此乃陛下后宫之人,该如何处置,听凭陛下一人所言。”许淮书不为所动,淡然说道。皇帝生气是必然的,怀疑也是必然的,但明舒念所犯的事也是真的,如今到了这个份上,他即便什么也不说,也是逼着李厚泽重判。
朝堂上气氛降到了冰点,朝臣们不知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但碍于明相的威势,有人纷纷起身为明舒念求情。
这边有人求情,那边也有几位大人想要站出来发表不同的意见,都被许淮书用眼神暗暗的阻止了。
李厚泽冷冷的看着这些为明舒念求情的人,又看向站在群臣之首的明相,不由得冷哼一声,转头对另一边的秦太尉道:“太尉怎么说?”
他问秦太尉……这可不正是问到了刀刃上,以往没精打采病恹恹早就想要告老还乡的秦太尉,今日瞬间来了精神。
“回陛下的话,许大人方才上书之事,件件触目惊心,此等恶毒之人,若是留之或轻判,那又置我朝律法为何地!求陛下秉公处置!”秦太尉掷地有声的回道。
“太尉所言,本官不敢苟同。若说屡犯大错,明嫔娘娘又岂能比得上太尉昔日所为,如今太尉都能完好无损的继续做你的太尉,又有何掩面求陛下严惩明嫔娘娘。”明相缓缓开口,不屑的说道。
“陛下!”秦太尉轰然跪地,叩首道:“臣自知罪孽深重,承蒙陛下不弃,但依然无颜再处在这朝堂之上,愿今日便告老还乡,永不返京半步!”
他的党羽早已被折尽,家里的几个儿子也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今日若能豁出去这个太尉的虚职,拉明舒念那妖女下水,也是快事一件了!
“陛下……”明相皱眉,又要为女儿求情。
“好了!”李厚泽不耐的打断他的话:“明嫔无德,犯下数过,但念及丞相与朕之君臣之义,留其性命,即日起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明舒念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许淮书做的,她害怕、心急,又恨极了。她不该相信这个男人的,他之前说的那些鬼话,根本就是在骗她。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最后竟是栽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上!
“老爷,你怎么又吐血了!”回去的路上,杨路惊恐的看着自家老爷,焦急的说道:“不行,咱们还是回宫去,找个太医看一看,老爷你的病的太厉害了,你这样,夫人她会担心的,夫人她……”
“你闭嘴!”许淮书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吐血的事,不要告诉夫人。”
他并非是怕这狠心的女人知道了他吐血而对他担忧什么的,而是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让自己显得太过可怜。堂堂宰相,他也是有尊严的。
许淮书回到家中,没有理睬迎上来的孟清一,自去了卧房。孟清一赶紧跟了上来,只见他立在铜镜前面,皱着眉头。随即开始解扣子,孟清一吃惊的看着他。
“过来,替我解开。”许淮书此刻觉得抬一下手都很累,但面上却是摆足了架势,命令道。
孟清一迟疑的过去给他拖了外套,又要给他脱中衣。被他紧紧地捂住了中衣的带子,惊怒不悦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如今这身子可不成!”
就连忍最后这点时刻都不肯了吗。
“我并非那个意思,以为你想沐浴,才……”孟清一解释道,果然,这是两个小厮抬过来了热水。
许淮书抿了抿唇,半晌冷声道:“我不想沐浴,我想换衣裳,我向来讨厌这白色、青色的衣裳,丑!”
孟清一看着他自己选了件儿淮书从来都不会穿的锗色长袍,还挑了一条缀满了白玉宝石的腰带,自己满意的穿上,然后看向了她。
“好看,好看的!”孟清一赶紧开口称赞。
原来这是他的审美,还是淮书的审美更正常些嘛。但孟清一不会说出来,她又拿起桌上一根墨玉簪子给他,许淮书摇了摇头,指了指窗前含苞待放的春海棠。
孟清一一怔,半晌还是拿起了剪子,剪了一支递给他。许淮书不接,而是微微的低了身子,孟清一立即会意,给他簪到了墨发之上。
还别说,竟也不那么难看,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