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许府飞快的驶出。
车上三个人,其中一对男女被绑在一起,动弹不得。
“你怎么样?流了好多汗。”孟清一离许淮书很近,能感受到他十分的虚弱。
“你肩膀留了好多血,还能撑得住吗?”许淮书反问道。
“还好。”
“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不要害怕。”许淮书说这些话,又费了很大的力气。
孟清一隐约能察觉到他的意图,不知为何,双目酸涩,眼泪掉个不停。
“哭什么呢?不要哭了。”许淮书微笑轻声说道。
“都给我闭嘴!”明舒念受不了他们二人之间在这种时候还流淌出来的温情,尤其是忍受不了许淮书一边骗她骗的好苦,一边又与孟清一卿卿我我的样子。
“还哭啊,这样子好丑的。”许淮书对她的存在置若罔闻,只因为孟清一的眼泪,让他感觉此生竟也不算再凄惨,在临走的时候,有人会为他哭泣呢。
“丑就丑嘛……呜……”孟清一心中大恸,她是自私,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明舒念见这二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彻底忍无可忍,上去狠狠的甩了许淮书一个大耳光子。反手又扇了孟清一一耳光。
“草!”孟清一耳边一鸣,当即那种悲戚的气氛就去了,她怒视明舒念,半晌她突然咧嘴呲牙一笑,对着许淮书吧唧亲了一口。
许淮书苍白的脸上显现出震惊的神色,好半晌他低声道:“我并非是他。”
“我知道啊。”孟清一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我就气死她!”
“见不得人家夫妻恩爱是吧,嫉妒的眼红是吧!这男人,他不爱你,嘿!”孟清一吐了口血水,瘫坐在那里吊儿郎当的说道。
许淮书坐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泛着光。到头来,其实她对自己并不厌恶,不是吗。
明舒念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这对狗男女,但为了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她现在只好暂时忍着。可这二人实在是可恶,她便闭目养神,不去看他们。
“主人,到了。”外面的杀手停了马车,低声提醒道。
“看一看周围可埋伏了什么人了吗?若有人来,格杀勿论,若是漱玉,带来见我!”明舒念警惕的吩咐道。
杀手去而复返,在马车外面道:“并未发现有任何人的踪影。”
明舒念看了许淮书一眼,冷笑道:“原来你是在故布疑阵,不过死到临头了,再多的花招,也无济于事。”
明舒念下了马车,对杀手道:“去,将他们弄出来。”
杀手将孟清一和许淮书拽了出来,孟清一和许淮书对视了一眼,这一路上他们绑在一起的手,依然被他们暗中松了开来。可为了迷惑明舒念,他们还是手握着手,装作被绑的样子。
“快走!”杀手推推嚷嚷的将他们推到寒潭边上。
对这里,孟清一很熟悉,因为她时常会在砖窑看账画图歇息的空隙里来到这里,淮书的灵魂便是被束缚在此处,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
杀手上前,在他们二人的脚脖子都搬了石头,一切就绪后,明舒念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她终于能畅快了。
“把他们都扔下去!”明舒念喊道。
“等等,等等,”孟清一赶紧开口,道:“我们还有遗言呢。”
同时二人的眼神交汇,松开了手,蓄势待发。
“遗言?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说什么遗言拖延时间吗?”明舒念冷笑一声,鄙夷的看着她。
“不过,我可以给许大人一个机会,有什么话就说吧。”明舒念又对上许淮书那种清俊的脸,开口道。
“其实很后悔,”许淮书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仿佛在追忆,他道:“后悔自己错把鱼目当珍珠,为你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老天爷才会这般惩罚我再次爱而不得吧。不过这一次,我却不后悔遇上了你,不要哭了,更不要可怜我。毕竟救下那么多百姓,我于愿足矣。”
他这话的前半句,是对上辈子的明舒念说的,而后半句却是对孟清一说的。
明舒念却被他临死了还在说这样的话,而感到极度的憎恨,她气急了往前走了几步,神情激动又充满恨意的正要指着许淮书的鼻子大骂他莫名其妙。
此时许淮书身形一动,突然推开了身边的孟清一,抓住了明舒念的胳膊,而后在那杀手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拉着她一同瞬间跃入了那寒潭中。
之前来过这寒潭数次,可都没有这次来的感觉清晰,许淮书在落水的那一刻便深刻的感到了,拥有一具身体的好处。他笑了笑,总有一日他会回来,到那时,他便再也不会离开。
动作快的,孟清一甚至没看清楚他在跃入潭水中的最后那一刻,对着自己微微笑了笑。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方才还在说话呢。
竟是,就这样……离开了?那个簪着海棠花,穿着赭色裙袍的人,是永远的离开了吗?
孟清一茫然的看着水面,浑然不知边上的杀手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前正要杀她灭口。
“老爷,夫人,你们在哪?”林子外面响起了杨桃她们的喊声。
以及明千俞带的禁卫军,也赶了过来。
杀手见状,知道自家的主子已然丧生,他再留也无益,折身瞬间消失在林间深处。
“夫人,是夫人!”杨桃她们看见了孟清一,急急的赶了过来。
“清一,你没事吧?”明千俞也带人找到了这里。
“快,快!下去捞人!下去捞人啊!”孟清一抓住明千俞的,焦急的喊道:“淮书他,他在下面。”
“会水的,都下去!”明千俞连忙转头吩咐后面的禁军道。
“噗通”、“噗通”……有禁军和奴仆跳了下去。
孟清一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把明舒念自己推下去的,却没想到他这般决绝的拽着明舒念跳了下去,似是早就计划好了一样。
孟清一蹲了下来,把头埋进了双膝间,许久,终于抬起了头来。
不论如何,她的淮书就要回来了,不是吗。
那个人,他来了,又去了。占用了淮书的身体一段时间,她不再怨他,没有爱上过他,但以后也许会想起他,想起他的时候,她的心应该是软的。
自私又市侩的她,终于也对淮书之外的男子,产生了一种叫做怜惜和同情的感情。
明舒念说这座深潭会禁锢人的灵魂永生永世,但她很希望他能有朝一日能挣开禁锢。那时候,他会去向更自由的地方,拥有独属于他自己的身体,有一个爱他的女人。
他是许淮书啊,不管在哪一世,都是极其强大的一个人,他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