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半夜县衙进了人,不过并未杀人放火,而是进入之后便悄无声息了。四郎的手下见人进入了县衙,便如水滴入海,消失不见,他们等到天色微明,便直接回来复命。
孟萦一听这种情况,暗道不好,便将熟睡的孩子们抱到马车上,直奔城门而去。待城门一开,四郎和十一郎便带着人直接出城去了。
天色大亮之后,县令带着县丞、县尉直奔旅舍,却发现扑了个空。
县尉立刻派人,直奔城门骑快马去追。到城门外,发现几条岔道都有车辙,且随行人数众多,不知道他们到底往那条道路而去。且他们已经出发了两个多个时辰,想要追上恐怕也不容易,只好折转回来。
孟萦乔装之后隐在人群中,观察县令、县丞和县尉,发现他们的微表情如出一辙,想来是一伙的。都被山中那伙人给策反了,元郎过来剿匪恐怕是困难重重。
县令回去之后不大会儿,县尉便宣布陇西城戒严,说有悍匪入城,要家家户户搜查。
一时,陇西县城风声鹤唳。
孟萦躲在铺子里,轻易不外出,铺子里只有掌柜的见过她。他是欧阳冉的陪嫁,姓赵,跟随欧阳冉多年,是信得过的心腹。他在陇西城经营一家大布行,欧阳冉整个岷州商铺的帐都由赵掌柜负责。他安排孟萦住到有暗室的厢房,待搜查的士兵走后,孟萦这才从暗室出来。让人去打探市井消息,以作判断。
且说四郎带着茫小郎和乐山走一条道,十一郎带着小鱼和乐水走了另一条道,崔念慈和青枝扮做的孟萦则走了第三条道,他们约定两天后汇合。
他们汇合之后,留了载重的行李车缓缓慢行,遮人耳目,他们则轻车快马直奔金城郡而去。
第四天日暮,他们准备落脚歇息时,青枝正和崔念慈正在马车里说话,车帘子突然被掀开了,闯进来一个陌生的青年郎君。他盯着青枝看了片刻,又扫了崔念慈一眼,便放下帘子跳入黑暗之中。
青枝和崔念慈大惊,青枝正要出手,那人却动作极快地又跳出车外。他悄无声息地来这么一曲,将青枝和崔念慈吓得不轻。
两人将此事报到卫慎微那里,青枝并未见过那郎君,但她记得那郎君的样貌。她刚描述完,四郎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崔念慈记得那郎君的玉佩样式,便轻声说:“叔父,他肯定认识孟姨,因为他认出了青枝姐姐不是孟姨。另外,我觉得他可能是钟家人,我认得他的玉佩,与我的玉佩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出自同一块玉。”
说罢,崔念慈拿出自己的玉佩递给四郎,说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一小就带在身边。”
四郎拿起玉佩一看,心道这厮就是个疯子。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以他的疯狂,肯定是认出了青枝并非娘子,故而返回陇西城了。
这样一来,娘子岂不是危险了?
四郎连夜安排十一郎带着孩子们继续前往金城郡,他必须骑快马返回陇西。
因为钟维朗那人行事太过疯狂,他在军中历练多年,颇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之前他被睿亲王算计,与孔尚春风一度,后来更是无奈作为孔尚的陪媵嫁给了右相府的丁燕婉。他本就对娘子怀有执念,如今娘子落单,他岂不是要挟持娘子以平心中不忿之气?
且说钟维朗见到青枝之后,只一眼,他就发现她不是孟萦,虽然两人衣着样貌打扮得极像,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萦娘。
十一年前,长安城外的惊鸿一瞥,她始终留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十年来,萦娘就是他心口的朱砂痣,头顶的白月光。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他知道自己疯魔了,若是不能得到心中所爱,终身都会意气不平。他比母亲幸运的是,他最爱的人鲜活地活在人世间,而他母亲的爱人则深埋在地下,与黄土合为一体。
对于母亲,之前她活着的时候,他心有怨念。怨她阻碍了他的姻缘,若不是她一再加害萦娘,说不定他早和萦娘结为夫妻了。现在,母亲她死了,他与萦娘之间再也没有阻隔了,不知道萦娘是否心悦于他。
他看到马车里的人不是萦娘,他的心情竟然没有失落,而是无比欢愉,立马就想返回陇西城。萦娘独自留在陇西,那是他接近她最好的机会。
以后余生,他都有她!
钟维念(崔念慈)那小子竟然被孟家偷偷藏起来了,萦娘对王季陵还真是有情有义。他死了,萦娘竟然还肯帮母亲抚养孩子,母亲可是她的仇人,她还真是心地善良。
他钟维朗的眼光就是好,看上的女子重情重义,以后他要与萦娘不再分离,他也可以和她一起抚养钟维念,毕竟他们是亲兄弟。
钟维朗快马加鞭,归心似箭地返回陇西城。因为他最爱的人就在那里等着他,他片刻都不能等。
四郎安顿好十一郎和孩子们,立马带着四个暗卫返回陇西,为了赶在钟维朗之前进入陇西城,他们累死了几匹好马,这才堪堪赶在了钟维朗前面,连夜翻城墙进入了陇西城。
孟萦正在房内歇息,突然房间多了道气息,她倏地睁开眼,发现四郎正俯瞰着她。
她一惊,以为孩子们出事了。
四郎直接扑到孟萦身上,闻着她身上散发的芬芳,他才能放松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他快累散架了,一天两夜没合眼,连吃东西都是在马背上的。
“娘子,快起来,我们要连夜出陇西城。钟维朗明早一入城,到时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山中之人可能是靖安候手下的兵丁,钟维朗发现娘子路过陇西,他一直追着我们,发现青枝扮做娘子,便知道你独自留在陇西城了。”
听四郎这么一说,她便立刻起身,换了夜行衣,准备立刻出门。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喧闹声,前院店铺的大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
孟萦暗道不好,立马将房间简单收拾了一番,拉着四郎进入了暗室。
暗室狭小,四郎抱着孟萦,将脑袋放在她肩上,双手不老实地乱摸,到处煽风点火。孟萦气得掐了他一把,他这才老实下来。
四郎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说,钟维朗这厮真是心急,竟然拿着手令半夜入城了。他为了早些见到娘子,还真是猴急。
赵掌柜内心焦灼,一边让人去通知孟萦,一边穿着衣服说道:“稍等,稍等,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赵掌柜的刚一打开门,门外便涌进来一列队兵丁,将赵掌柜的吓了一跳。他对着钟维朗见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军爷有何需要小老儿做的?小人定当尽心竭力。”
钟维朗看了赵掌柜的一眼,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孟家萦娘呢?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赵掌柜的后背立马就冒了一层冷汗,他强装镇定道:“军爷弄错了吧?家主娘子来陇西了吗?主子并未传信给小的。”
钟维朗见赵掌柜的不肯说实话,便一把推开了赵掌柜的,径直往后院走去。
他循着气息便走到了孟萦住的厢房,他让人等在外面,独自进了房间。
钟维朗见床榻上被褥叠好,好像没有人睡过一般,并未见到孟萦使用的物品,但空气中散发的气息骗不了他。
他拿起孟萦刚才睡的枕头,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真香啊,素雅中带着恬淡的药香,让人安心,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摸了摸床单,突然对着窗外喊道:“王三,去将猎狗带来。”
孟萦心说不好,一会儿猎狗来了,以它的鼻子肯定能发现她和四郎。她摸了摸袖袋,里面的药粉还在。
钟维朗拍了拍枕头,躺了下来。喟叹道:“真舒服啊!萦娘,你为何总是躲着我?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躲在暗室的孟萦见到钟维朗这般行事,如同一个偏执的疯子,让人心惊胆战。
钟维朗躺下之后,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四郎知道,钟维朗一路上也没休息,他们才能前后脚到陇西城。他们一样疲累,此时正是逃出去的好时机。若是等到猎狗被带到,他和娘子再逃就难了。
孟萦在暗中捅了捅四郎,让他掏出火折子,她取出药粉,用铜管顺着墙壁上挂着的画,吹到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