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门口,包景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最近忙着在宫里执勤……”
“行了,你能来师兄心里就开心,来,进屋说话!”
高大成笑呵呵地打断了包景年,兀地瞧见了一旁站着的盛长桢,迟疑道:“这位是……”
“哦,这是我兄弟盛长桢。师兄,我们此行来是有事求你。”包景年连忙介绍。
盛长桢拱了拱手,“高哲匠,深夜叨扰,失礼了。”
哲匠是对技术超群的工匠的尊称,高大成一听盛长桢如此抬举,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高某手艺粗陋,哲匠之称愧不敢当,盛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你是景年的兄弟,咱们还是以同辈相称吧。”
说着,就将铺门打开,把二人请了进去。
进了铺子,高大成想拿坛酒出来和两人畅饮,却被包景年给拦住了,“师兄,酒先不急着喝,我们来找你是有正事。”
高大成愕然地放下酒坛,侧头看向盛长桢,他此时已经看出,二人中是以盛长桢为主的。
盛长桢温和一笑,取出自己所做的模型,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高大成接过模型,翻来覆去摆弄了半天,还是不知究竟。
“盛公子,此物实在难懂,我做铁匠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你看……”
盛长桢无奈,只好演示给他看。
打开格栅,拈出几个泥土铸成的小方块,然后重新排列了一下,还是一块整版。
“高大哥,你可看明白了?”
高大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盛长桢又向他叮嘱了一番。
其实这东西工艺并不多么复杂,在盛长桢的提点下,高大成很快就明白过来。
无非就是把铅和锡熔了,混合后装进模板里,再在固化前把一个个小方块分清楚,最后打造一个简单的格栅作为固定支架。
说干就干,高大成脱下外衣,走到炉前开火。
他干活很麻利,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依照盛长桢的要求把东西做了出来。
盛长桢捧着手中的活字印刷模板,心潮澎湃。
没错,就是活字印刷。
在盛长桢前世,活字印刷术记载在沈括的《梦溪笔谈》中,由北宋庆历年间的毕昇发明。
但事实上,活字印刷术在北宋并没有得到大规模应用,反而在西夏兴盛起来,广泛用于佛经等文献的印刷。
一直到元明时期,活字印刷术才在中原地区推广开来,在清朝得到空前发展。
而在大周朝,印刷书籍用的还是雕版印刷,至于活字印刷,盛长桢游历天下,也未曾听闻有谁发明了此术。
雕版印刷的缺点十分明显,首先是费时费工费料,其次是大批书版存放不便。
最要命的是,但凡有一个错字,整张书版就废了,全部都要重新刻制。
而活字印刷则弥补了雕版的不足,有了活字,制版只需拼接,所费时间大大减少。
印完之后,活字还可以拆下重复使用,而且活字占据空间小,容易存储和保管。
总而言之,活字印刷比雕版印刷要优越地多,堪称一次印刷术的惊人革命,也难怪盛长桢前世之人把活字印刷术列入了“四大发明”之一。
只能说,实至名归。
虽然高大成极力推辞,但盛长桢还是照着市价的三倍付了报酬。
这是盛长桢的态度,也可以看作是封口费。
如果高大成真的把模板的制作方法泄露出去,那就别怪盛长桢心狠手辣了。
当然,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小,通过和高大成接触,盛长桢发现,这是一个爽利的北方汉子,说一不二,忠厚肯干,不会做出那等事。
更何况,他还算是包景年的师兄。
此时夜已深,盛长桢和包景年干脆就在铁匠铺里对付了一晚。
一夜无话。
次日早晨,盛长桢和包景年向高大成告辞,离开了铁匠铺。
……
殷若虚买的宅子很大,安置下从临安带来的班底之后,还是显得有些空旷。
殷若虚便又买了许多汴京当地的女使婆子等下人,大把银子撒下去,如今的殷府,倒是样样俱全。
盛长桢和包景年来到殷府时,殷若虚早已等得心急了。
昨日酒楼中,盛长桢只叮嘱他在繁华处购置一处店面,还要招收几位雕工老师傅。
殷若虚听盛长桢说要在汴京开书坊,本能地觉得不靠谱。
但盛长桢摇头晃脑地说着什么“山人自有妙计”“需些时间打造一样宝贝”云云,由不得殷若虚不信。
当天,殷若虚就寻摸到了一家即将倒闭的书坊,其中雕工师傅也不缺,殷若虚便将其收购了下来。
只是听着原店主关于书坊行业的描述,殷若虚对自己和盛长桢的合伙生意更不乐观了。
竞争激烈,内卷严重啊!
殷若虚这时已有了抽身的念头,但大家都知道这行的惨烈,没人愿意接盘呐。
于是,殷若虚就只能这般空耗着。两日间,书坊都是入不敷出。
一句话,纵横海波间的殷公子,被套牢了!
“盛兄,你可把我害惨了啊!”盛长桢一进门,殷若虚就跟个怨妇似地,冲上来向他诉苦。
盛长桢不动声色地躲开,作世外高人状,“殷兄莫急,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殷若虚眼睛一亮,急忙问道,“盛兄把宝贝带来了?快给我看看!”
“别乱摸!”
盛长桢一把打掉他上下乱窜的双手,“带我去书坊。”
“欸!!!”
……
殷若虚买下的书坊,名叫菊香书坊,坐落在在御街左面,附近繁花似锦,车水马龙。
但菊香书坊却是个异类,门庭冷落,与周围的繁华格格不入。
盛长桢等人进门时,店内一个顾客也不曾见,只有一个懒洋洋的伙计倚在门柱上,两眼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见东主到来,伙计立刻站直了身子,“东家吉祥。”
“今日生意怎么样?”殷若虚问这话时,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
“今日成交两笔,都是笔墨纸砚,进项……,还不到二两银子。”伙计怯怯道。
殷若虚回过头,目光不善地盯着某人,意思很明显:
“听到了吧,咱们的生意就快黄了!”
盛长桢还没说话,包景年却是搂不住他的大嗓门了,“我说殷兄呐,你急什么急啊?长桢这不是来了嘛,你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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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憨货跟着盛长桢跑了几天,就是傻子也能琢磨出点味道来了。
当然,盛长桢本来也想着没瞒他,模板做出来后,就专门给他开了个“印刷术发展小课堂”。
因此,包景年此时已经知道了活字印刷的可怕之处,对还蒙在鼓里的殷若虚,那是相当地有优越感呐。
“切,傻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