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铭闻言赶紧三两步上前,伸出手去探了探唐贞淑的鼻吸,结果与龙九空的判断无异,她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断绝。
但他是有几分不甘心的将手移至其脖子之上,想要探查一下她的脉搏,可是当他摸到其脖子时才一阵惊觉,因为其体表都已经冰凉,显然是已经死去有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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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孙小月能被救活是因为其年纪尚浅,身体素质比之唐贞淑要好上不少,而且肝脏也只是略微衰竭,并不严重。
但是唐贞淑的情况与孙小月正好相反,她虽然如同孙小月般,都是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有毒素,可是她的年纪却比孙小月要大,抵抗力远远不如孙小月,并且肝脏在徐铭最开始诊断时就呈现出严重衰竭趋势。
因此,唐贞淑的死,便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在徐铭发出叹息声后,房间中彻底安静了下来,没有谁再开口说话,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凝重之色。
此刻,房中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实体,将在场之人紧紧包裹,造成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众人心头更是像被巨石压住般,使得他们的呼吸之声,都变得异常沉重。
突然,一声悲凄地哭声打破了这一肃穆到极致,压抑到极致的氛围,而哭声正是由躺在床上的孙小月发出。
她一边咬着牙,强忍着腿部因开刀带来的,一阵阵火辣辣的剧痛与灼烧感,一边又眼神怔怔地望着她已然去世的母亲垂泪,低声哀啼。
她不敢放声大哭,也不敢情绪过于激烈,因为她害怕崩开徐铭刚缝合好的伤口,但是她又不能不哭,又不能不伤心,因为去世的乃是她在这个世上,相依为命多年的生母,亦是是其唯一的亲人。
徐铭见孙小月的模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想要拿出一支香烟来点燃。
但是当他摸遍全身,都未摸到香烟时才骤觉,他现在乃是身处唐朝,根本没有烟草这种东西。
他心里不由得感慨道:这唐朝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消愁之物。
王晓晓望着躺在床上低声啜泣地孙小月,不由得抬手捂住她自己的嘴,她要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作为医者,她不能在患者面前流眼泪!
孙小月哭着哭着,像是哭累了,也像是被疼得哭不出来了,总而言之,她的哭声突然间便小了许多。
紧接着,众人便望见孙小月用开刀那只脚为支点,缓缓将身子往唐贞淑方向一点点地挪动,像是丝毫也感觉不到来自脚上的痛感一般。
血液再次顺着徐铭缝好的伤口滴落,这是被孙小月绷紧肌肉挤出来的血液,只是与之前的黑色血液不同,这次滴落的血液都是鲜红色的,从孙小月的伤口渗透而出,沿着徐铭缝合的丝线,映射着屋内耀眼透亮的烛光,滴落在地上的小盆腐朽恶臭的毒血之中。
徐铭见此,嘴角禁不住抽动了一下,饶是他两世为人,心境了得,此刻也被孙小月的举动给吓着了,眼前的孙小月为了往唐贞淑的尸体靠拢,完全不顾伤口的疼痛,甚至以开刀之脚为支点,大有一副不顾一切的姿态。
然而,徐铭作为医者,自然不能眼看着患者将缝合好的伤口再次崩开,何况还是在这种医疗环境等同于没有的客房,万一真的崩开了,第二次处理起来势必会更加麻烦。
于是,徐铭便朝孙小月,用严肃到近乎不容置疑地语气道:“你不能再动了,至少不能这样动了,否则伤口一但崩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孙小月却对徐铭的话充耳未闻,依旧目光灼灼地望着唐贞淑的尸体,依旧用开刀之腿作为支点,依旧缓缓朝着尸体挪动着。
母女情深啊!
徐铭见孙小月如此固执,也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可就任凭孙小月这么挪也不是办法,虽然一张床并不大,但孙小月移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于是他也不管刘僻在不在场了,直接伸手将床上的孙小月用力抱了起来,然后将其在唐贞淑尸体的旁边放下。
刘僻见徐铭抱起孙小月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反倒是眼神中有一丝悲伤一闪而过,他也想起了他逝世多年的母亲。
孙小月被徐铭抱到唐贞淑旁边后,感激的看了徐铭一眼,但是由于她的腿部传来了比之前,更难忍受的剧痛,她也只得将牙冠咬得更紧,根本说不出感谢徐铭的话语。
徐铭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紧盯着孙小月正在渗血的大腿片刻,随即眉头一皱,转头便向龙九空喊道:“去给我到刘府药房取板蓝根、金银花、败酱草、蒲公英、鱼腥草、大青叶,全部捣碎拿过来,越快越好!”
刘府之中是有药房的,也有专门的医师,但都是级别不高,只是治治小病的医师,可是草药储备还是有不少,龙九空因为常来刘府替人针灸,自然也知道这药房位置,因此徐铭话音刚落,他便朝着屋外跑去。
徐铭此刻喊出的中药全部是外用消炎的,因为孙小月的腿可是裸露在环境中,而房间内的环境又未曾经过艾熏消毒,所以她刚才的一番动作,很可能会导致伤口直接受到感染,也有可能会导致伤口周围组织皮肤坏死,从而令其发炎。
虽然伤口感染与发炎在21世纪看来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只要处理及时基本都不会有留下大的后患,但是此刻徐铭乃是在唐代,伤口感染以及发炎是极为致命的,轻则废除孙小月一条腿,重则直接会要了她的命!
因此,徐铭必须马上使用草药为其消毒,并且还得想办法为其止痛,不然她很可能会在生理和心理的两层折磨下,活生生被痛死。
龙九空离开了约莫一刻钟便折返,同时他的手中还多了一个药罐,里面装着棕色与灰绿色混合的粉末,徐铭接过药罐,将粉末倒出。
随后,他将倒出的粉末均匀涂抹在孙小月的伤口边缘,孙小月疼得直颤抖,但硬是没有叫出一声!
涂抹完毕后,徐铭有扯下自己身上衣物的一块布,又在布上也倒了些许药粉,紧接着他便将药粉用布包裹着,在孙小月的伤口上缠绕了一圈。
孙小月疼得喉咙发出一声又一声轻哼,一双晶亮的大眼也泛着泪花,也不知道是被伤口疼的,还是被母亲的死亡打击的。
但是她心里又升腾起一阵暖意,她早年丧父,多年来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几年来在她宗族里,除了她母亲外,从没有任何人像徐铭对她这样细心过。
此刻她正面临着三种颇为极端的情绪洗礼,一面是丧母之痛,一面是腿部传来的真实疼痛,还有一面是来自徐铭的暖意。
三种情绪交织杂糅在一起,让她心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介孤舟,在无边暗夜中,在望不到岸的海里飘荡,蓦然间却发现了不远处有一束明亮的光一般,整个人瞬间有了归岸之感。
徐铭包扎完孙小月的伤口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长舒了一口气道:“你这段日子都不能走动,就安心在刘府养伤吧,你母亲的事情我很抱歉,至于你们要禀报的事,等明天再说也不迟。”
徐铭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他终于可以真正松口气了,因为孙小月此刻才算彻底拜托了致命危险,至于其体内的水银毒素,这并不立即致命,只要明日再给她针灸一次,将其驱走就行了,远没有马钱子这么麻烦。
徐铭话音落下之后,孙小月张了张嘴,用极为悦耳动听地声音道:“我……我没钱……你……你救我……我……我也不能给你医药费!”
由于她的腿依旧很疼,加之本就极为伤心,因此这句字数并不多的话,她硬是花了好几秒才哽咽着说完。
闻听此言,房中众人在如此伤心氛围下,也不禁莞尔,徐铭更是像摸妹妹一样摸了摸孙小月的脑袋道:“我治病不要钱,你也不用付我钱,要谢就谢刘僻节度使大人吧,是他让我救你的。”
徐铭从孙小月如此坚韧的性格里,看见了一位故人的影子里,而这位故人正是他前世的妹妹,孙小月不仅是性格极与他前世妹妹极为相似,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极为相似。
孙小月感受着徐铭抚摸自己脑袋的手掌,传来一阵阵温暖的热量,像是有着极为神奇的魔力一般,直接将她悲伤到极致的心给安抚了下来,但是她从来没有被男生摸过头,因为脸上还是泛起了两片红霞,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刘僻见此却并未多想,在他看来孙小月的确可怜,徐铭作为一个医者,有几分仁慈之心是极为正常的,此刻别说徐铭起了恻隐之心,就算是他心里都有几分不忍,想出言安慰一下孙小月。
“好了,今晚你先休息吧,你母亲我明天会找人给她做一场法事,然后妥善安葬的,如果有事你直接叫屋外用人就是了,至于你要禀报的大事,明天再说也无妨。”
刘僻也开口说道。
孙小月听见刘僻提起自己母亲,不禁神色一黯,她表情楚楚地望着刘僻,哀求道:“可不可以让我母亲陪我一晚?”
刘僻闻言本想拒绝,但当他望见孙小月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又想起自己逝世多年的母亲,于是点头道:“当然可以!”
“你们先谈着,我先回去休息了,今天接连救了两个重症,实在是太累了。”说完,徐铭便拱手告退,转身离开了客房。
但是他可不是真去睡觉的,他这离开乃是去为自己的逃跑大计跨出第一步做准备的,他已经想好了策略,只差找一个重要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