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拿着手中诉状,叹道:“卫大人只怕一时半刻回不去了。”
卫璧脸色微变,他起身后一直没有坐下,此时单手背负身后,皱眉道:“秦少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大人,有人状告你设计杀妻。”秦逍很直接道:“堂堂朝廷命官,卷入杀妻之案,而且告到了大理寺,本官已经接了诉状,自然要彻查此案。卫大人既然被告,自然要配合大理寺调查清楚。”
卫璧赫然变色,失声道:“杀妻?”
“诉状在此,卫大人要不要看一看?”秦逍举起手中诉状抖了抖。
卫璧冷笑道:“看来秦少卿对下官的情况已经做过了调查。不错,下官能有今日,确实是受岳父提携,也正因如此,下官更不可能对内子有谋害之心。秦少卿,下官平日为人谨慎,与人为善,并不与人结仇,实在不知道是得罪了何人,竟然如此污蔑诽谤下官。”拱手道:“还请少卿大人明察!”
“卫大人可知道本官为何今日会单独见你?”秦逍看着卫璧叹道:“正因为我知道你是读书人,你的声名一直也不错,所以才给你留有颜面,不想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我知道你们读书人很看中脸面,所以这件案子如果真的与你有关,甚至是你所为,你可以在这里将真相原原本本告知本官,如此本官可以尽可能低调处理此案。”
卫璧厉声道:“秦少卿,是谁血口喷人污蔑下官?众所周知,下官与内子情投意合恩爱有加,疼爱她都来不及,怎可能害她?下官读着圣贤书,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那是想也不敢想。”
“卫大人所言极是。”秦逍叹道:“我听说卫大人出身贫苦,是你的岳父一手将你提携起来,当年卫夫人相中你,你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令妻,卫大人恐怕也不会有今日。所以卫大人如果真的有杀妻之心,确实是丧尽天良。”
两名大理寺衙差进了来,秦逍吩咐道:“带卫大人下去用餐。”
卫璧脸色难看,摇头道:“午饭倒是不必了。秦少卿,你如果有证据证明下官杀妻,大可以立刻判刑,不必等待。可是若没有证据,只是血口喷人,下官没有时间在这里逗留。你签下传讯令,让下官前来配合查案,下官人到了,算是给了你们大理寺一个交代。”目光冷峻,冷哼一声道:“下官也是朝廷命官,被带到大理寺,如果无法给下官一个清白,市井坊间难免会有非议,人言可畏,到那时候,不知大理寺如何给下管一个交代。”
卫璧冷笑道:“无需低调,少卿大人想如何侦办,那是你的事情。下官无辜,受人污蔑,就算满京城都知道此案,下官也还是这句话。”
秦逍凝视着卫璧,淡淡一笑,道:“卫大人似乎还没有吃过午饭,那就先等吃了午饭再开堂审理。”高声道:“来人!”
他也不废话,径自出了左卿署大堂,费辛跟在他身边道:“苏堂官已经少卿传了卫璧过来,派人过来,让咱们赶紧过去见他。”
两人到了苏瑜的屋里,却见到苏瑜屋里有人先到,那人一身黑色官服,秦逍只觉得很是眼生,苏瑜当头就问道:“秦逍,卫璧是你让带到大理寺的?”
“既然卫大人这样说,咱们就不必耽搁,立刻升堂审案。”秦逍脸上的笑容敛去,沉声道:“来人,开堂审案。”拿起桌上的惊堂木,便要拍下去,却
瞧见费辛已经匆匆进来,快步到了秦逍耳边,附耳两句,秦逍微微点头,吩咐道:“卫大人,你还是再等等,不用担心,本官很快就回来。”
但秦逍心里却很清楚,上午卫诚递来诉状,自己很快就派了费辛去传卫璧,若说苏瑜这位大理寺堂官一无所知,那是鬼都不信,而且卫璧先前进入大理寺的时候,不少大理寺的官员都看到,必然也早已经有人禀报了苏瑜。
苏瑜此时却一副刚刚得知的模样,分明是在做戏。
“回大人话,上午有人递上诉状,卫璧直接牵涉到案子当中,所以下官令人将他传了过来。”秦逍拱手道:“眼下卫璧就在左卿署,下官正准备审理此案。”
苏瑜言辞,就似乎根本不知道卫璧被带到大理寺。
秦逍心想刑部的消息还真是快得很,自己刚派人将卫璧带过来,刑部就派人找上门来,却还是向那黑服官员点点头,含笑道:“原来是张大人,诉状是我接的,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张郎中眼睛一翻,他虽然官阶比秦逍要低,但却没有将秦逍放在眼里,依然坐在那里没起身,冷冷道:“刑部和大理寺都知道规矩,这样的案件,即使诉状递到大理寺,也应该立刻派人将案子转到刑部去,历来如此。秦少卿今日竟然截下了诉状......!”
“秦少卿要审案?”坐在边上的黑服官员冷笑一声,很是不满道:“这样的案子,应该将诉状转给刑部,秦少卿上任才几天,却擅自接下了诉状,是不是当刑部没人了?”
苏瑜瞥了黑服官员一眼,道:“这位是刑部郎中张大人。”
“没怎么。”秦逍淡淡道:“你是刑部郎中,我是大理寺少卿,我的官阶比你高,和我说话的时候,我站着你坐着,成何体统?你懂不懂规矩?”
张郎中怔了一下,脸上显出恼色。
“等一下!”秦逍皱眉道:“什么叫做截下诉状?诉状是有人直接递到本官这边,本官接在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错。”抬抬手,道:“张郎中,你站起来一下!”
张郎中一愣,不知秦逍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大理寺卿乃是正三品,但在苏瑜的屋里,这位陈郎中依然是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觉得有什
么不合适,此事被秦逍这样一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恼色难以掩饰。
十多年来,因为卢俊忠的存在,刑部的人在任何衙门的官员面前都会觉得高人一等,即使是从四品的刑部郎中,面对朝中三品官员,也不会觉得矮人一等。
大理寺的官员就更是没有被刑部的官员放在眼中。
“张大人,实在对不起,这桩案子交不出去了。”秦逍含笑道:“案子我已经开始审理了,这是我进大理寺审理的第一桩案子,如果半途而废,以后岂不是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苏瑜皱起眉头,嘴唇动了动,眼角余光瞥了张郎中一眼,却没有说话。
“秦逍,张大人是受了卢部堂所派,过来接手此案。”苏瑜立刻打圆场,道:“你今日接了诉状,为何没有过来禀报本官?派人传讯卫璧,事先也该告诉本官一声。念你刚刚上任,不明规矩,这次就罢了,下次若是再犯,定然从重惩处。”向张郎中笑道:“张大人,都是自己人,不必生气,你现在就和秦少卿办理交接手续,这件案子交到刑部手中,自然很快就能侦破。”
张郎中本来被秦逍一句话说的面子挂不住,苏瑜几句话,等若是将面子还给了他,顿时抬起下巴道:“秦少卿,诉状在哪里?诉状交给我,卫璧我也带回刑部。”
苏瑜终是道:“秦逍,你要干什么?本官让你将案子移交刑部,你没听明白?”
“大人,刚才下官刚好翻看了一下唐律,也查阅了大理寺的相关职责。”秦逍道:“涉及到官员的案子,大理寺都有权审理,反倒是刑部如果接到这类诉案,大理寺有权从他们那边将案子移交过来。今次的案件涉及到光禄寺丞,所以大理寺完全有权利侦办审理。此外,大理寺少卿一旦接状办案,各司衙门都不的影响办案,即使是大理寺卿,也不可干涉案件。”看着苏瑜眼睛,问道:“大人,不知道下官说的可对?”
“你审理案子?”张郎中忍不住嘲讽道:“秦少卿,恕我直言,莫说是你,就是大理寺的大部分官员,多年来也没有正儿八经审过案子,你才刚到大理寺,只怕审案的章程都没有搞清楚,又如何能审案?刑名之事,非比寻常,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有丝毫差错,若是弄出冤案来,更会被天下人耻笑。”
“张郎中是在教本官做事?”秦逍脸色一沉。
苏瑜倒没有想到秦逍已经查看了唐律,他自然知道,大理寺将案件移交刑部,只是这些年约定俗成的规矩,但大理寺如果非要留下案件自己侦办,并不违背朝廷的法度。
“苏大人,如此看来,大理寺是不愿意将此案移交过来了?”张郎中转视苏瑜,语气之中不无威胁:“是否就让下官这样回去回禀卢部堂?”
苏瑜皱眉道:“张大人,你自己听到了,秦逍所言,合乎唐律,他已经接了诉状,如果确实非要侦办此案,便是连本官也不得干涉进去。本官的意思,是要将这桩案子转到你们刑部,可是秦少卿不要转过去,本官总不能强行逼他交出案子。”
“下官明白了。”张郎中一拱手:“下官这就回去回话。”瞥了秦逍一眼,冷哼一声,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