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长安躁动

黄巢背对着大齐的文武百官,恐怖的气氛在持续不断地拷问着官员们的心灵,让他们喘气都不敢放开了喘。

“谁能告诉甄,五万,五万大军,哪怕是五万头猪,他们能在一天内抓得完吗?

啊?告诉朕!告!诉!朕!”

尚让啪的一下跪倒在地,脑袋用力地磕在冰冷地砖面上,磕破了皮,鲜血涂红了额头。

他身体和声音都颤抖着,口中连连说着“臣死罪”、“臣有负圣恩”之类的话。

黄巢虽然恼怒,可尚让到底是他的心腹,一路辗转不离不弃,而值此关头,要是斩了尚让,只怕大齐上下立马就会离心离德,只会让唐廷占了便宜。

略一思量就理顺了其中关节,黄巢开口道:“给朕爬起来!堂堂宰相弄成这个模样成何体统?”

见黄巢松口不再追究,尚让悄悄地松了口气。

“好在朱爱卿攻下了邓州,总算让北上的荆、襄唐军止住了脚。

但郑畋老儿此番必会大肆宣扬,那些墙头草节度也会翻脸不认人,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

盖洪上前一步道:“陛下,今早传来军情,夏绥节度使诸葛爽……叛而降唐了。”

黄巢手扶在龙椅上,因为用力,青筋分外明显。

他咬牙切齿道:“朕不移其镇,还对他厚加赏赐,他变这样回报朕的?

还是说看到朕败了一仗,就觉得朕的大齐撑不住了吗?”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大齐的文武百官不敢回答。

“陛下,臣以为拒敌于国门之外这个策略并无错处,毕竟长安乃是国都,倘若让唐军打到这里,只怕军无战心。”

盖洪整理了一下思绪,硬着头皮出声道。

“盖爱卿说得是,可如今遭此一败,长安人心惶惶,军士可敢用命,与唐军再战?”

黄巢有些担心,长安是个享乐之地,他来了不到半年就懒散地提不起刀了,下面那些军士更不用说。

“陛下,我大齐征战至广州,打到过岭南,什么苦没吃过?

期间又有多少次险象环生不也挺过来了?

陛下,我军军士能征善战,可不是唐军那些乌合之众可比的。

何况他们各怀鬼胎,都想着保存实力,哪可能卖死力与我们作战?

只要稍稍露出些败势,唐军便不攻自破。”

“对对对!盖爱卿说得在理!

那盖爱卿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盖洪思索片刻便道:“陛下宜分兵派遣大将镇守通往长安的各条要道。

渭北、沙苑、渭桥、武功和盩厔这几处长安外的要地一定要死守,不能让唐军迫近长安,否则军民不稳。”

黄巢觉得正该如此,便发号施令,分派各路心腹爱将镇守这几处地域。

孟楷、盖洪、费传古、林言等各自领军万人,分镇四方。

尚让没有能够捞到领兵机会,默默低下了头,但眼中的怨毒之色越发浓重,对黄巢颇感失望。

自己不过小败一场,便再对自己全无信任,这样的皇帝还值得自己效力吗?

……

“伪齐册封的邠宁节度使王玫被部下朱玫攻杀,推李重古为节度使,朱玫为节度副使。

彦超,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郑畋自那日与林殊剖明心迹后便常常与他商讨大事,颇有些将他当做弟子传授的意思。

“郑相是想说巢贼大势已去吧?”

“非也!老夫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大唐又出现了一位割据一方的节度使啊!

朱玫早先是边境军士,是唐将。

后随庞勋造反,为祸徐州,成了乱匪。

庞勋屡战屡败,他又转投唐军,随唐将曹翔平定了庞勋之乱。

巢贼克长安,他见势不妙,又降了巢贼。

如今又又倒戈,复而降唐。

如此反复小人,忠义礼信一个不沾,偏偏还越爬越高,衮衮诸公还拿他毫无办法,日后必是一方祸害!”

郑畋有些心累,这便是大唐的弊病之一。

没有强有力的可控军队为唐廷效命,于是只能不断收编那些挟军自重的军头,厚加恩赏。

哪怕这些人是叛贼,只要口头宣称忠于大唐忠于李氏,皇帝捏着鼻子也要给他封官进爵,还要划出一块地供他们逍遥快活。

这也是如今大唐节度使越来越多的原因,实在是朝廷弱的不像话了。

郑畋幽幽一叹,抬头看向林殊:“老夫死后,你若是不拥兵自重,怕是也难得善终啊!”

林殊心里一惊,以为老头又来试探他的心思,还想辩驳,却被他摆手制止:“不挟兵自重,你便没有活路,老夫一死,这些兵马要么被人吞并,要么被朝廷拿在手里,最后也还是白白养费,但不论哪一个法子处置他们,总绕不开你。

你是军头,你要不要为下面的军士考虑出路?

到了那个时候,就由不得你啦!下面的军士会裹挟着你去找地盘,逼迫你做个节度使,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逍遥快活,这就是乱世,这就是命啊!

选了这条路,是没法回头的。老夫先前还抱有一丝希望,但今日了解了朱玫的经历,才痛定思痛,知道从前做的梦不切实际。

人心难测,你要做忠臣,你的部下就一定要吗?

他们的追求更简单,吃喝不愁!谁能满足他们,谁就是他们的军头,谁忤逆了他们,谁就是他们的敌人,记住了,乱世之中,有兵就有权,他们为你效力,你就要为他们谋利益,这是利害相关,万万不可忘了。”

郑畋算是彻底看清了一切,不指望培养出一个忠于朝廷的大忠臣,但至少不能让自己一手拉扯起来的军队被人生吞活剥了。

哪怕往后林殊稍稍顾及一些他的颜面,朝廷的日子就不会太难看,这就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想通这一切,郑畋对林殊的教导越发上心,国家大事事无巨细皆与其商讨,授他治政之能,教他笼络人心之术,这可都是财富买不来的知识。

郑畋对他倾囊相授,林殊也执弟子礼相待。

“你我之间无需那么多虚礼,往后有机会就帮老夫照顾一下那个还在蜀中的孩儿,他不谙世事,恐为奸臣所害,你若是能搭把手就被帮他一把给他找个没什么威胁的闲职安置即可,老夫在九泉下也就能安息了。”

“郑相安心,有我张艺在一日,必保凝绩无忧。”

“好好!你继续看这里,我们接着讲……”

郑畋与林殊秉烛夜谈,商讨长安周围地形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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