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法子给她寻来一点开心和慰藉。只希望,她的脸上能出现一丝发自肺腑的笑,就像现在这样。
“诀儿,真的很好吃啊,清甜多汁,你下来吃吃看。”连诀正看着她的身影出神,她突然抬起头来,手里拿着一颗枣子高高举起,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连诀收起那一抹神思,利落地从树上跳了下去,接过连似月手里的枣子就往嘴里咬了一口,那清甜的汁水流入喉咙里,他三两下就吃完一颗,道,“没有比这里的枣子更好吃的了。”
“嗯,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了。”连似月望着面前的一筐枣子,笑着道,“这下,母亲明天又要找陆大夫给我开药了。”
“姐姐,我知道萧姨娘回萧家搬救兵去了。”这时候,连诀望着连似月的脸,说道。
“那又如何?我还怕她不去呢,也是该对付萧家的时候了。”连似月完全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又捡了颗枣子,用绢帕擦了擦,便张嘴轻咬下一口,一股芬芳萦绕嘴舌之间。
萧振海,他是连诀前世最大的仇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等他从大辽回来,便拉他去地狱玩玩,就算同归于尽也全无所谓!
“姐姐,我想好了,我不要甘于做个丞相之子,我要建功立业,我要名扬天下,做一个谁也伤害不了的人,这辈子就能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姐姐,不要姐姐一个人孤军奋战,我要任何人都威胁不到姐姐,无论是谁,伤害姐姐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连诀目光澄澈而坚毅,口气中是毋庸置疑。
“诀儿……”连似月听了,心头微微一颤,停下了吃枣的动作,望着连诀那张热烈的脸,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诀儿啊诀儿,你可知我有多懊恼,你可知我有多想念你啊。
“不,诀儿,姐姐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姐姐有你啊……”连似月眼含雾气,抬起手,抚摸着连诀的脸,轻声地说道。
连诀嘴唇颤抖着,抬起手来,覆盖住连似月的手,道,“姐姐,我不是说着好玩的,你等着,诀儿一定会成为一个让你骄傲的人。”
连似月点头,“我当然相信诀儿。”
少年在此,许下了此生最重要的承诺,从此铭刻于心中,一辈子!
走出书院的时候,连诀突然停下了脚步,问道,“姐姐,明年你还会来这里和我一起打枣子吗?”
连似月灿然一笑,“当然会啊,诀儿。”
“那……后年呢,你还来吗?”
“当然会,我每年都会来这里和诀儿一块打枣子,就算诀儿忘记了,我也不会忘记,好吗?”前一世,因为凤千越,她忽略了太多真心爱她的人,诀儿是被她辜负最多的一个。
“不,我不会忘,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棵枣树。”像是许下山盟海誓一般,连诀举起自己的右手说道,动作间有种神圣的仪式感。
萧家。
萧国府当年曾经雄霸一方,与容国府不相上下,光一个容国府府邸的建筑几乎占去了城南的大半,当时有诗曰:金门玉户萧国府。
然而后来,萧老国公萧范不幸染上重疾,日渐消瘦,上不得朝,其长子萧振云又被查出大肆贪污灾款。
先帝一怒之下抄了萧国府,萧国府一夜之间从繁华到萧条,府邸亦被贴上封条收归国用,老国公含恨而终。接着连续数年,萧家都兴盛不再,直到当今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对先皇时期的人事既往不咎。
那萧老国公的三子萧振海便因为骁勇善战而被皇帝赏识,一路到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萧家也重新兴盛起来。
此时,萧姨娘站在正厅中间,拿着帕子掩面抽抽搭搭着哭泣,她的四周是一水的酸梨木家具,萧振海爱好收藏,那多宝阁上摆放着的都是他从四处收来的价值不菲的古玩,放眼望去,富贵惶惶。
萧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对着萧姨娘的哭诉,始终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看不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为人一向如此,清冷孤傲,以至于萧姨娘和连诗雅都不是很喜欢她,只不过她是萧家的主母,又是安平王吕尚之女,吕尚兵力雄厚对萧振海作用极大,所以又不得不恭敬臣服于她。
她身旁两侧的位置坐着的,则是她大儿子萧山和小女儿萧柔。
萧振海一共有四个子女——
大儿子萧山能文,是本届乡试的状元热门人选,皇帝未来重用的文才;二儿子萧河善武,长年跟随萧振海南征北战,也算立下赫赫战功,是大周朝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三子萧湖善于制造兵器,曾经发明的四轮战车被萧振海用于实战之中,被皇帝大肆嘉奖;唯一的女儿则是萧柔,集宠爱于一身。
总的来说,近年以来,萧家已成为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反而是曾经巅峰的容国府,也就是连似月的外族家,却渐渐出现衰败之势,不可再与萧家抗衡。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大约说的就是这个理吧。
萧柔听萧姨娘哭诉完在相府的种种遭遇和连诗雅现在的艰难出境,顿时便怒火中烧,站起来叱骂道:
“连似月真是欺人太甚,姑母好歹对她这么好过,她居然把你和表姐赶尽杀绝到这种地步!母亲,她欺负姑母和表姐就是不把我们萧家放在眼里,我们该亲自登门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大少爷萧山一袭青色锦袍,虽然从文,但他的身上也不乏萧镇海身上的武将气息,他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问道,“姑母,我记得连似月资质蠢钝,造诣平平,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怎么如今说来倒完全变了样了。”
萧姨娘擦了把眼泪,哽咽道,“大侄儿你有所不知,这连似月近来性情大变,六亲不认,对我和你表妹诸多打压,如今我被赶到西院与一帮奴才同住同食,而雅儿则被打了一身的伤关在祠庙,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恐怕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啊……”说着,萧姨娘又哭了几声,模样格外狼狈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