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上药

往昔一瞬回归脑海。

云皓想起那一次他对着她的手臂吸血,他抱着湿漉漉的她在水下……

手都抖了。

空虚子却仿佛并无在意,推开他发抖的手指,将他的外衫揭开。

然后,又慢慢地,将那染血的里衣一点点褪下。

半身赤裸,寒意微袭。

云皓低着头,又抓住桌子边缘。

就见眼前的帕子被拿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水声。

不一时,一盆水被放下,他瞄了眼,看到水里倒影的模糊的影子,心头一跳,又赶紧挪开视线。

“嘶!”

后背擦拭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再次触碰上来。

只是那力道却……轻了许多。

云皓低着头,手指又攥紧了点儿。

药瓶子被拿走一罐,随后,微凉的触碰贴到伤口上。

他僵着后背。

裂开的伤口处漫开的疼痛被那一点点抹开的药膏给覆盖,他看着眼前的药膏被放下,又换,再放下,再换。

空虚子根本都不需要问,就知道这些药膏的效用。

最后,她拿起布条,从绕着他的腰,开始缠绕,一圈圈绕过去,又绕过来,然后又绕了上来。

“抬手。”

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云皓僵滞地抬起绷紧的手臂。

空虚子的手便从腋下环了过来。

这个姿势……仿佛将云皓抱在了怀里。

云皓眼底颤了颤。

接着又听她说,“放下。”

他咬了咬牙,将手臂又放下。

布条绕过肩膀。

空虚子转到他身前,微微躬身,将布条在他胸前扎起。

两人近在咫尺。

云皓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呼出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将她额边的一缕发吹得晃动了几分。

立马屏住气息。

空虚子却仿佛毫无所察,收回手,垂着眼,依旧没有看云皓一下,又转身,去到旁边的衣橱里,拿出了一套衣裳,搁在衣架上。

云皓有点窘迫,抠了抠脸,走过去,将衣裳拿起,刚要绕到衣架后头,又说了句:“你别偷偷走了。我还有话问你。”

空虚子没应声。

云皓无奈,只得先去换衣裳,一边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

稍稍放了心。

快速地系完腰带走出来,“你这几日……”

抬头,声音戛然而止!

桌边,空虚子竟褪下了衣衫,侧着头在给自己肩膀上药!

他刚刚只给空虚子手臂处包扎,身体其他各处,毕竟碍着男女大防,几个式神又不听使唤,便没有处理。

哪知她竟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

这是不把自己当女子啊?还是不把他当男子啊?

云皓当即避开视线,有些卡壳地说道,“你,你待会儿,我让红……红灵一会来帮你上药,先穿好衣裳。”

空虚子却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瞧见什么,伸手够不到那伤口,道,“劳烦大先生,来帮个忙。”

云皓哪里肯动。

空虚子朝他看了眼,片刻后,放下手,自嘲地笑了笑,丢开了手里的药罐,刚要将衣裳拉起。

身后,云皓却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熬不住良心的谴责,走过来,道,“都化脓了,真是瞎胡闹。”

还放在一边的水盆被端走。

空虚子静静地坐在桌边。

不一会儿,听到声响,本以为进来的会是云皓的哪个式神,谁知,却还是那个一脸无奈的人,捧着还冒着热气的水盆进来,放在桌上,又往水盆里洒了点药粉,然后拧干帕子,转过来。

咳嗽一声,将帕子捂在她肩膀上的那处咬伤上。

空虚子当即闷哼一声。

云皓赶紧提了提手,朝她看了眼,又不满地责了一句,“都痛成这样,怎么连声儿都不出?你们这些小女娃娃,一个个地都跟谁这么倔呢?”

小女娃娃。

她有多久不曾被人这样唤了?

肩膀上的暖意散开,空虚子垂眸,看着桌面。

云皓拿开帕子看了看那伤口,脓水被吸干净,露出里头的伤处。

他皱皱眉,用帕子将边边角角又擦了擦,然后放在一边,又去拿药膏,也不知从哪儿摸了柄小木剑,也不用手,就用剑尖挑着,往空虚子的伤口处一点点抹去。

空虚子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折腾。

房间里一时无人出声,温煦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地上。

空虚子看到云皓的影子从旁边伸过手来,似是抱住了她。

放在桌上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轻轻往里缩了缩。

“大先生还有话问我。”

一句话脱口而出。

说完,她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云皓将药膏和小剑放下,拿了片干净的纱布盖住,又拿起布条,犹豫了下,道,“抬抬手。”

这可真是转眼倒了个立场,方才被抬手的还是他呢。

空虚子倒是听话,抬起了手。

只是这一抬,原本挂在肩胛骨的衣裳就往下掉了,直接露出大片白皙的后背!

云皓一瞬眼前一黑!

赶紧地挪开目光,可是这样又没法给人包扎了。

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

空虚子就这么抬着手一直安静地等着。

云皓才转过脸,伸手,尽量目不斜视地用布条将纱布包起来。

可眼角的余光,还是扫到了那过分嶙峋的肩骨,和遍体错综的伤痕。

哪儿像个姑娘家的身子?

到底窘迫还是被怜惜不忍给代替,他包好肩膀上的伤口之后,终究没忍住,问:“你这伤……”

空虚子垂着眼,拉上了衣裳。

云皓见她这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之前那个狐狸眼白面皮一天到晚跟他笑嘻嘻的空虚子是同一个人。

他往她跟前一坐,拉着后背,僵了僵,呼出一口气,才道,“你为何要跟随空心?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空虚子低垂的眼睫一颤。

她看着云皓搭在桌边的手指,却没回答,只是问:“你……不恨我了么?”

云皓顿了顿,叹气,“我师父从前就教我,人在一世几十年,笑是活,哭也是活。我从前不懂,如今懂了却恨不得自己还是不懂。而且空心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力气再去恨什么人了。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大家都好好的。

也包括她么?

空虚子再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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