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千钧一发
刘甫利听到悲惨的嚎叫声,原本懊恼的心情,立时变得兴奋起来,暗道:“如此多的宫中侍卫,大内高手,追踪月余,行程千里,连人家的影儿都没摸到。我今儿一出马,就立刻奏功了,哈哈,皇上的赏金封侯,怎么也逃不开我的这一份儿了!”
想到得意处,他忍不住挥舞着手中大刀,向着弓箭手大声吆喝道:“哈哈,他奶奶的狗贼中箭了!快给我射,射死这帮狗贼,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弓箭手们也都兴奋不已,不断的伸手向腰间箭壶里摸箭,发狠似得接连发射。
火箭点燃了竹屋的屋顶,火势慢慢的越烧越旺,十几处大火一起燃烧起来,窜出数丈高的火头,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声势极为骇人,映照的半壁天空通明。
躲在大榆树上的石风看到这种形势,心里焦躁得火急火燎起来。在大火的照耀下,他忽然能够清晰的看见射进竹溪寨里的箭了,只见小小的竹溪寨被插的密密麻麻,遍屋遍地四处都是。秋夜居大院里的情景也映照出来,里面站着十几个身着甲胄的番兵武士,他们姿势各异,身上插满了箭矢。其中一个面朝着他的方向,大张着嘴罢,似乎正在惨叫,但却任由箭矢射来,身子丝毫动弹不得。其他兵士看情形也都跟他一般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呢?怪不得飞龙大侠听到叫声不闻不问的,原来他早就知道被射伤的人是攻进去的番兵了!这些番兵只能喊不能动,看样子定然是被群侠点中了穴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恶作剧,一开始点中他们的哑穴,使他们发不得声。待到番兵射箭进攻,再行解开,用以迷惑敌人。这一招实在是高明的很啊!”得知群侠没有受伤害,他终于放下了担忧的心,变得戏谑起来。
凄厉哀嚎的惨叫声喊了一会儿,渐渐微弱下来,许多番兵已经抵挡不住乱箭加身,死于非命。他们死的时候,身子仍然无法动弹,不能倒下,浑身插满弓箭的样子即怪异又令人感到恐怖。
刘甫利还是不知情,得意地“哈哈……”大笑,“狗贼,都死绝了吗?怎么不叫了?有种的再给我叫啊!哈哈哈……”
石风心里暗暗好笑,忽然看见秋夜居里一个移动的身影,爬伏在地上,背上同样插满箭矢,正在吃力的向秋夜居大门口缓缓爬动过去。心里不禁暗忖道:“咦!还有一个活的。难道他的穴道解开了?”
只见那人吃力的爬到门口处,扶着门框慢慢站起身来。他积攒了一下力气,猛地推开门,摇晃着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乌压压的番兵,他用力抬起一只胳膊,嘴里嘟噜着在说着什么,因为声音微弱,哪里有人能听的清楚?
有个番兵弓箭手首先发现了他,终于见到有活人现身了,心里一激动,顿时向那人射出了一箭。旁边数人瞧见后,哪里肯落后?依样葫芦,几支箭毫不犹豫的向他身上招呼过去。接连射了两轮,那人立时被射成了刺猬。他本就疲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嘴里喷出几股血沫,晃了几晃,倒在门框上,软软地滑了下去。
石风出道江湖不久,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眼见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浑身插满利箭,血流不止,那种利器刺穿血肉,锥心刺骨般的生生撕裂的疼,便如在自己身上一般,难受的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冷冰冰、硬生生的疼。他只觉全身肌肉如被冰冻住一般,从头冷到了脚,肚子里一阵抽搐收缩,差点呕吐出来,幸好有泛着香味的手帕裹着嘴,才没有发出声来。
虽然他明知道被射死的是番兵的人,还是忍不住对这帮番兵的冷酷、凶狠、残忍大为愤慨,暗道:“一帮训练有素的兵将,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采取如此狠辣,不死不休的手段,实在是心如蝎蛇。怪不得这里的百姓对番兵如此痛恨!”他不忍再看,闭上眼睛,用力咬住下唇。那股涌动的难受气流,立时从腹中冲上了鼻子眼睛,鼓荡的眼泪鼻涕齐流。幸好牙咬的用力,嘴唇上一阵儿疼楚钻心,把这股恶心之气压了下去。
忽听一个尖锐的声音颇为惊恐地叫道:“启……启禀将军,那个人……那个人好像……好像是宋校官……”
刘甫利惊讶地“啊”了一声,快步走过来,转到正面细看,那被射死的人却不正是领兵攻进去的宋明?他方才建立大功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吓跑了,变的极为惊讶不安,急忙下令喝止道:“停止放箭!停止放箭……是谁?谁射的箭?他奶奶的,怎么也不长眼睛,看清楚了再射?快停止放箭……”其实不用他下令,弓箭手箭壶里的箭,基本已经射完了。
刘甫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手足无措起来,喝骂了一阵儿下属,急忙回头奔到“铁判官”陈观年的马车前,原本目空一切、趾高气昂的样子立时变得恭敬起来,吞吞吐吐地说:“督……督帅大人,这……这……这……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铁判官”陈观年“吧嗒”了两口烟,慢吞吞地吐出烟圈,说道:“还能怎么回事,中了盗贼的道儿了呗!”
刘甫利尴尬地说:“要是早知道宋校官他们没死,我应该派兵把他们救出来才是。
“铁判官”陈观年不屑地道:“哼!盗贼就等你派兵去救人呢!你以为进去还能出的来?连我的手下闯进去,都没有把握出来呢!”
他吸了口烟,又道:“你以为这是一帮小毛贼啊?这可都是中原武林顶尖的高手!每个人在你这群兵士中都有来去自如的能力。要想突破他们的防线,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你这一番乱箭,倒也射的他们不敢露头了,正好方便我们行事,也省的他们拿人质来要挟我们。”
刘甫利听他的意思,自己的举动没有过错,觉得有了靠山,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暗自盘算着这件事该怎么向上司交待。毕竟宋明是死在自己的失误手里的,况且这个宋明与上司关系密切,平日里又是自己的对头,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这个过错,上司若是认真追究下来,自己怎么也脱不了干系。要是实在不行,就只有揪出那几个弓箭手来顶缸了。
“铁判官”陈观年缓缓躺倒在太师椅背上,对“玉面郎君”楚贵道:“小楚,让骑卫们去吧,把竹屋屏障清除干净,看看他们还有些什么玄虚。”
“玉面郎君”楚贵恭声答应了,从两翼的“三十六铁骑卫”中,点了四队二十四名骑卫,道:“你们去,把所有的竹屋全部清除掉。”
二十四名骑卫领了命,把拿在手里的气死风灯插入地上,然后一齐打了个呼哨,越众而出,在开阔地带兵分四路,每路六骑,风驰电掣般的驰向竹溪寨。
在距寨子数丈处,骑卫们倏然停住,每人掏出一个百炼飞抓,一头拿在手里,用力的摇了几圈,猛的抛出,抓头紧紧地抓在了附近的竹墙上。
然后众骑卫拨转马头,发一声喊,一齐用力打马往回跑去。四路番兵纷纷把中间让开一条容马匹通过的道路,齐声呐喊助威。等到马匹速度跑起来的时候,飞抓的绳索也已经到了尽头。竹墙在马匹的大力拉扯下,“哗呲呲……”数生响,被拽飞了出去。这种马匹拽拉的方法,不知比番兵们人拉的方法高明了多少倍。
群侠在竹屋屋顶上设计的机关,经过大火的焚烧,已经失去了作用,没有再发射。番兵们十分彪悍,配合着骑卫们的动作,竹墙一倒,见没有危险,便呼啸着把阵地向前移动一段距离。他们仿佛已经忘记了宋明死时的恐怖惨状,就怕功劳被别人抢了去。
那二十四名铁骑卫直把竹墙拖出番兵包围圈,才又重新折回,再度拉扯另一面墙。如此三番四次,除了“人生初见堂”大厅外,竹溪寨的其它屋子已经被彻底清理干净了。就连燃烧着的屋顶,也被扯的四分五裂,火势渐渐息灭下去。但见整个竹溪寨,除了密密麻麻的乱箭,就是那些死去的番兵尸体,其余地方空荡荡的,哪里有半条人影?
一众番兵经过几次冲锋,阵地已经距寨子越来越近。大家用屁股也能想到,目标一定是躲在唯一剩下的这个竹屋大厅里了。那间阔大的“人生初见堂”大厅,孤零零的伫立着,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在此等情况下,这超乎寻常的安静让人心生莫名的惧怕,一种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愈发显得气氛诡异、恐怖。
二十四名骑士随之把宋明等一众兵士的尸体拖了出来。番兵清点了一下人数,刚刚好一个也不少。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这些人中,唯有宋明被射的箭震开了穴道,却仍然没有逃过乱箭穿身的命运。
那几个检查伤势的侍卫,看了这种情况,被敌人高绝的功夫,高明的手段,震慑的心里阵阵发寒。那些铁骑卫屡屡得手,正在得意非凡之时,却不想这些。其中一人呼哨一声,四路人马再次一同回身,驰向“人生初见堂”大厅。
番兵看到他们这番气势,胆子竟然跟着大了起来,都想:“就算这屋子里塞满了人,能有多少?我们人多势众,还怕了你们不成?”眼见骑卫们再次驰回,把手里的飞抓甩到了大厅的四面竹墙上,调转了马头。都暗暗蓄势,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只等墙壁一倒,就冲上前去拿人。这种情形像极一群恶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包围圈里到嘴的一群羔羊一般。
到了此等千钧一发之际,石风紧张地憋住了呼吸。他瞥了一眼“铁判官”陈观年,只见他身子微微前倾,嘴巴停止了吸烟的动作,眼睛咪咪着紧盯大厅。“玉面郎君”楚贵贴在马车一侧,神情专注,一动不动。刘甫利已经跃上了他那匹大黑马,一手紧握缰绳,一手紧握大刀,蓄势待发。
石风盘算了一下形势,暗自想道:“番兵所处位置,正在我们有效的射程范围之内,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想到此处,他忍不住轻轻转头,看了一眼飞龙大侠。此时的飞龙大侠已经不再依树佯睡了,瞪着两只又圆又大又有神的清澈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场上的每一个异动。
终于,在众多期待之下,二十四匹健马在骑士们的操纵下,扬起了马蹄。在“雷雷……”的马蹄声中,众马越跑越疾,忽闻“咔嚓”一声大响,“人生初见堂”大厅在二十四匹健马的奋力拉扯之下,终于分崩离析,四散开来。
就在同一瞬间,还不等番兵有所动作,一声
尖锐细长的竹哨,从竹林深处响起,盖过了马蹄声、房屋崩裂声与各种嘈杂声,远远地传送了开去。石风精神立时一震,飞龙大侠竟然在此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竹哨声一起,从竹溪寨的地下与外面的竹林里同时射出无数支长短不同的锋利竹箭来,带着尖啸的破空声,直奔番兵阵垒而去。这些箭都是彭大姐与余玄机她们用机关控制发射的,速度快,劲力大,其威力自非人力所能比拟。如此突如其来的高密度内外夹击,使番兵猝不及防,立时被射倒了一大片,哀嚎声、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
首当其冲的正是“三十六铁骑卫”中的那二十四名骑士,他们连人带二十四匹健马,还没从得意忘形中回过神来,就被射翻在地,没有一个躲的过去。
“铁判官”陈观年、“玉面郎君”楚贵、刘甫利等人由于距离射箭中心位置较远,遭受射击的程度小一些。楚贵发现情况不对,一声呼哨,召唤了剩余的十二名铁骑卫,退守到马车跟前,连同刘甫利的大黑马一起,围成了一个防御圈,拨打着射过来的流箭。
赶马车的矮胖子,八大侍卫中的老七“流星锤”苏礼,解开了腰里两个西瓜般大的流星锤,挥舞开来。紧跟在马车后面的老八“链子枪”魏善,扯出了腰里的链子枪,同样施展开来。两人两件长武器舞动起来,围成了一个防御圈,密不透风的把整个马车护卫的严严实实,没有受到半点伤害。“铁判官”陈观年坐在太师椅上吸着烟,样子十分悠闲。
那些围上去的番兵侍卫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伤亡惨重。一些反应快些的兵士急忙卧倒,寻找掩体掩护。“青锋剑”施新、“开山斧”谭五、“阴阳钩”傅白等人急忙招呼身边的侍卫官兵,架起盾牌,组成环形防御圈,以减少伤亡。
石风见到如此激烈壮观的杀敌场面,兴奋的面红耳赤,暗想:“兵书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飞龙大侠这一招当真用的恰到好处。仅仅初次交锋,就消灭了对手几乎三分之一的有生力量。群侠这一整天忙着削竹做箭,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
本站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