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把美人的一颦一笑画下,放在婳仪宫寝殿里,就挂正中间。
司命说过,这样风水好,没准以后她能找到像他这般俊俏的夫君。
池宴一边往妖族居所走去,偶尔侧目看她一眼,心中竟诡异地生出了「有个跟屁虫也挺不错」的感觉。
池宴摇摇头,他大抵是魔怔了。
走着走着,忽然唤了一声:「薄暮。」
薄暮抬头看他,琥珀般干净的眸子宛如星辰,疑惑问他:「怎么了?」
见她对自己如此毫无防备,池宴忍不住问:「你就不问问本尊要去哪儿?」
薄暮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一边回他:「我知道美人不会害我的!」
池宴脸一黑:「不许叫我美人!」
「……哦。」
诡异的沉默后,池宴又试探问:「你就不怕本尊带你去奇怪的地方,对你……」
他停顿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词说出口,见薄暮睁着一双明亮的凤眸疑惑地看他,才有些难以启齿地移开视线,看向前方面无表情继续道,「不怕本尊对你,意图不轨?」
说罢,还偷偷瞥了眼,观察薄暮的反应。
薄暮思索了半天,理解他所说的『意图不轨』,约莫是指丢她去餵狼、拔毛、吃了她之类的,笑着摇摇头,天真地重复那句话:「美人不会害我的!」
她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出一丝恶意,所以他是好人。
不对,是好神。
池宴忽然笑了,轮廓姣好的唇瓣勾起小小的弧度,清冽如寒冰的脸也随之柔和了几分。他双手往袖子里拢了拢,轻轻吸了一口气。
许是活了上万年,头一次见着这么蠢的。
余光瞥见她紧跟自己,额间渗出晶莹的汗珠,一副气息不稳的样子,脚步不由得放缓了缓……
几句话的时间,两人便到了妖族的居处。
三界中大部分妖族都已归顺魔族,只有少部分不愿臣服的,三千多年前被池宴救下,移居到了云亘境。
前面是一座座木头搭建的小屋,有些隐匿在树上,裊裊薄雾中,尽是参天古木与四处攀爬的藤蔓,日光透过树冠斑驳洒下,在树下走过时便如踏着碎光而行。
不远处早已有人等候,那人瞧着年迈,手里还拄着木拐杖,一眼瞧见境主身影,便步履蹒跚地迎上来,一坡一坡的,像是腿脚不便。
那老者已经行至池宴跟前,恭敬见了礼,忽然看向薄暮,不由的疑惑:「境主,这位是?」
三界谁人不知,云亘境主向来独来独往,身边鲜少有人,更别提如今身侧还伴着一名女仙。
「她?」
池宴懒懒睨了眼,随口道,「捡的。」
薄暮:「?」
顿了顿,他忽然又补了一句:「她叫薄暮。」
老者瞭然,心中并无多少惊讶。现今居住在这里的妖族,自被境主救下收留后,便鲜少出云亘境,而薄暮又只在天界闹腾。所以对外界之人之事也都不甚了解,自然也不认得薄暮。
老者与池宴短暂交谈后,薄暮便知他的身份,是这几支妖族旁系的族长。
族长一边恭敬引池宴朝前而去,一边说道:「今早花铃在泗磐洞发现一株阿含叶,我等不敢妄动,这才请境主前来。」
薄暮不知阿含叶是什么,跟在他们身边安静听了几句,才知是对池宴极为重要的东西。
阿含叶大多生长于黑暗中,却偏偏喜光喜热,须得足够的光热才有可能孕育出一株,是以极其珍贵。
通体植株交错生着羽状复叶,叶脉血红,无花,若是上等阿含叶,其叶脉中还会出现金沙流转之象。
而阿含叶结的果子名唤阿含果,亦是血红色,果肉饱满无核,是这天地间少有的炙热之物。凡人若吃了,当场肉身烧为灰烬,神魂俱散。神仙吃了,修为不足者,轻则功力大减,重则神魂受创。
她不知池宴为何需要这个东西。
莫不是,受了伤?
池宴接到消息便收拾前来,只是遇到薄暮才耽搁了一小会儿,不过也无甚大碍。一边听着妖族族长汇报,一边朝泗磐洞走去。
行了一段,忽然发觉少了什么,转头看去,果不其然瞧见薄暮缀在身后不远处,紧绷着一张脸不知何故。
随行的族长和一众小妖也停了下来,齐齐疑惑看去。
墨袍翻飞,池宴脚跟一转往回走,族长和小妖们也跟着往回走。
走近才见薄暮身子僵直,脸色惨白,唇瓣紧抿微微颤抖着。
池宴以为她是伤势复发,转念又想,不是才给她治好,哪有这么快就复发的,他「医尊」的面子往哪儿搁?
将手搭在薄暮额前,却发现指尖一片冰凉,池宴忍不住温声问她:「不舒服吗?」
众妖面面相嘘,许是没见过境主这么关心一个女仙,皆忍不住好奇这名女仙的身份。
小妖中有几个顽皮的,常常熘出云亘境,自听到那女仙名唤「薄暮」,便觉得有几分熟悉。
如今才细想起,天族那位小殿下,似乎也叫「薄暮」。
众妖又打量了一下,见她长发微卷,彩色细绳缠绕其中,发间金铃为饰,当下便确定了她的身份,顿时议论之声更甚了。
薄暮一双凤眸盛满泪水,此时见池宴面色柔和地问她,登时眼泪便止不住了,白着脸,抖着唇说:「池、池宴,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