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李悦的青年见着陆言一口应下,不由心中暗喜。
他随即眼珠一转,笑眯眯地朝着一旁的座位引手,道:“坐,请坐,请上坐。”
虽然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但陆言有文气和悟性加持,是何等聪慧,立刻一指席间的茶杯:“茶,泡茶,泡好茶。”
听到陆言的话,在场诸人这才回过神,看来二人已经开始交锋了。
方才所言的对联,乃是前朝的前朝那会,苏东坡知杭州府,拜会一位老和尚时,所作的名联。
上联:坐,请坐,请上坐;下联:茶,敬茶,敬香茶。
当时苏东坡拜会老和尚,二人一见面,老和尚态度平淡,只是说“坐”和“茶”。
后来知道眼前这位是当官的,立马语气一变,话语也变成了“请坐”和“敬茶”。
再往后,老和尚知道了这位新任的知府,竟然是当朝鼎鼎大名的文豪苏东坡,彻底一改之前的态度,言谈也开始变成“请上坐”和“敬香茶”。
苏东坡对老和尚前后的变化,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临走时,留下了这幅对联,讽刺和尚势利眼。
如今李悦以此上联起手,也不知什么心态,陆言心说这是完全不晓得对联背后的含义,自己骂了自己一波势利眼。
反观陆言,把“敬茶”改为“泡茶”,没有骂着自己,这一局,他略胜一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言略胜,纷纷望向李悦。
李悦脸色也有些铁青,但还是吩咐:“取酒来!”
他倒是守信,咕咚咕咚,还真把一坛酒喝完了,脸也涨的通红。
“再来!”
李悦借着酒劲上头了,抬眼偶然瞥向后院一棵大树,灵感顿生,张口道:“树上一只鸟,鸟摇树也摇,鸟都飞走了,树还摇三摇。”
他心说此乃即兴所作,非是前人话语,这下你对不上来了吧?
陆言闻言眉头一挑,心说这家伙确实是有点东西的,略一沉吟,抬头道:“李悦去尿尿,鸟摇尿也摇,尿都尿完了,鸟还摇三摇。”
“你!”
李悦面色一僵,这姓陆的当真不讲究,说出如此粗鄙之语,这不是明着讽刺他那方面不行么?
席间不少人都抱着吃瓜看戏的态度,听到这句,有人干脆没憋住直接笑出声,立即便引来了李悦的怒目而视。
“哼,粗鄙!陆公子,李某劝你一句,文斗还是莫要指名道姓,不好!”
陆言还是一副笑脸:“陆某唐突了,这局便不算了,李公子请继续吧!”
“唔,算你识相,待本公子出恭回来,与你再战!”
方才陆言那么一说,李悦还真感受到一股尿意袭来,赶忙狼狈离席。
......
不一会,人回来了,一番释放,精神也好了许多。
“再来,不过要守规矩,不可指名道姓地辱骂、讥讽他人!”
陆言微笑着点点头:“好!”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和这位李悦又没有什么生死大仇,只是单纯不喜此人坏了气氛。
如今二人这般说着,又将席间气氛带起来了,甚至有不少闲人也在旁看热闹,那人道之气是蹭蹭往上涨啊,陆言是看在眼里乐在心中,些许破事也懒得计较了。
“好!此地乃是风花雪月之地,你我也不宜说些粗鄙之语,更不宜相互讥讽,这样吧,我作风花上联,你接下联,如何?”
“风花上联?”
听着李悦又提了要求,陆言眉头一皱,向一旁的刘一本投过了询问的目光。
刘一本也是脸色微变,随后低声解释道:“陆兄,那李悦最擅淫诗秽词,要和你对那类对联,你,你断不可答应啊,他......”
“刘一本!”
李悦把脸一板:“你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莫非是不相信陆公子的才华?”
“哼,李三句,你休要逼我把你当年那破事重提!”
陆言一听这话,在瞧着李悦脸色立马不对了,起了兴趣,这里面有故事啊!
“行了!”
李悦脸色发青,手一挥:“那李某就退让一步,陆公子可以不用对出雪月下联,只需以一般的下联接上即可!”
“无妨!”
陆言微笑着道:“李公子出招吧,陆某接着就行,没必要退让。”
“好!这是陆公子自己说的,那李某就不客气了!”
李悦大笑一声,随即作出上联:“灯初放夜人初会,裙带急急解!”
陆言微微一沉吟,张口就来:“气若游丝意若绵,蛮腰切切迎!”
旁边的一帮吃瓜群众叫好,以为妙绝;而一些看热闹的红尘女子,闻言则是双颊微红。
李悦眉头一挑,随即二话不说搬起一坛酒畅饮,一坛饮尽,又道:“入半寸魂惊魄散,娇呼:痛,快!“
“留三分玉惜香怜,急叹:出,来!”
“酒呢,上酒来!”
听见李悦喝问,底下看戏的堂倌连忙又搬了一坛上去,李悦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一抹嘴,快速道:“脚踏江河两岸手执人中至宝!”
陆言一本正经道:“身前刀枪突刺身后棍棒不绝!”
两个人硬生生把好好的飞花宴的画风带偏了,甚至连一旁看戏的风尘女子,也受不了二人一本正经地开车,啐了口唾沫,喃喃“登徒子”。
陆言其实老脸也有些兜不住,但看到席间人气彻底被引向高潮,淡红色的气丝源源不断地向他用来,精纯的江湖气入体,他也就忍了。
你没瞧着,上面还有一位比他更不要面皮的吗?
只见李悦大口又饮下一坛,拍着腿大笑:“好,好!陆兄才学,李某拜服,之前种种都是误会,李某愿意和陆兄交朋友!”
这就是老色批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陆言也有些发懵,这前一秒还在互相为难,后一秒就要拜把子了,属实是神经大条!
可惜,这把子最终还是没拜成。
由于李悦喝了太多酒,直接昏睡过去不省人事,叫堂倌抬下去送厢房里去了。
刘一本也在飞花宴散了之后,向陆言讲述了他和李悦之间的故事。
“我二人在小时候关系还是不错的,起因乃是当初州府学堂......”
当初刘友全画的春宫图本,他只负责上面的图,至于上面的那些淫词秽语,乃是李悦负责,合着是二人共同的大作。
后来事情败露,他挨了先生的批,心中不平,心说这是咱俩的成果,凭啥只罚我?随后反手把李悦告发,结果害得李悦也挨了罚,回家还挨了他老爹的板子。
从此,二人的梁子就结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