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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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岳阳的官道上,银杏叶铺了满地,金黄的叶片如蝴蝶一般在风中上下翻飞,阳光下的尘土如同蝶翼抖落的金粉,放眼望去,满目秋色。

“店家,两碗汤面,一碗加份浇头。”谢樽戴着斗笠,把铜钱放在了茶馆专门放钱的瓦罐里。

谢樽带着陆景渊找了个位子坐下,许是因为从未出过长安地界,陆景渊从出青崖谷以来便对沿途风土人情分外感兴趣,喜欢默默看着两侧的山川风物。

自从入了秋,风穿林梢的声音便日益清脆短促。

“还有半日便能到申州了。”谢樽说道。

“嗯。”

本来从长安到岳阳往荆州走是最好的,到了夷陵,便可乘船顺流而下进入洞庭湖,用不了多久便能到岳阳。

只是荆州实在不太平,陆景渊又不能暴露行迹,谢樽只能选择东行绕路。

“客官,你们的面。”

小二端着两碗面,看了看明显是做主之人的谢樽,得到回应后笑着把泼着浇头的那碗放在了陆景渊面前。

“客官慢用!”

陆景渊看着两碗不同的面沉默。

谢樽笑了笑,把筷子递给陆景渊道:“快吃吧,吃完了休息片刻还要赶路,若脚程快些,说不定能赶到申州。”

不是他不想吃些好的,只是他这次离开玉印塔时走得急,没拿上什么钱,也没想到会几月不归,之前买了辆代步的马车,又一路开销,如今已是囊中羞涩。

他算了算,要是节俭些,还能勉强撑到岳阳。若是搞不好,还要半路寻些赚钱的法子。

陆景渊没说话,接过筷子夹了一半浇头放进了谢樽碗里。

这里不比京城富庶,浇头也是素浇头,几种蔬菜切成丝然后加些油炒制而成。

“这些天胃口欠佳,吃不了那么多。”

谢樽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几根菜丝,不由失笑。

“行。”

祭好了五脏庙,两人便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许是本以为可多偷些闲,却没多久便又要动作起来,拉车的马有些不乐意,铆足了劲颠簸。

“马兄,若再不稳当些,我便把你卖了,让你每日拉上十车货,当个累死鬼。”

马显然没把谢樽的威胁放在眼里,长嘶一声,该怎么颠还是怎么颠。

谢樽安抚几番也不起作用,索性就任它去了,陆景渊坐在车内,脸上挂着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笑容。

马车的脚程还是比谢樽想象的慢上许多,况且这马还是匹脾气不好的劣马,一路十分不配合,最后两人还是没能赶到申州。

夜幕降临,谢樽在溪水边把身上的烧烤味洗净回到马车时,陆景渊已经缩成一团睡着了。

谢樽把衣袍叠了叠轻轻塞在陆景渊脑后,看着对方几月过去依旧白白嫩嫩的脸蛋,忍不住下手戳了戳,感受着指尖的柔软,谢樽也心满意足的靠着车壁入睡。

等谢樽呼吸平稳,陆景渊忽然睁开了眼睛,余光划过了马车角落里的小陶炉。

“谢大哥?”

陆景渊低声叫了几句,见谢樽没有动静,悄悄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马车外,一道黑影站在树下,看见陆景渊,黑影向前几步,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那倒身影穿着一身粗糙的短打布衣,一脸络腮胡,若谢樽醒着,便能认出此人白日在茶馆里,就坐在他和陆景渊旁边。

“殿下,沉玉大人已至岳阳,已经将一切都打理妥当。”

“嗯。”陆景渊站在树影下,几乎要与黑夜完全融合。

“桃叶如何?”

“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前几日也已进入岳阳。”

“长安呢?”

“陆擎洲要立程二小姐为后,另外谢淳……”薛寒把这些日子里长安发生的大事简单陈述了一遍。

“……”果然。

陆景渊想过很多种陆擎洲用来压制他的方法,没想到会用了这一种,但也是意料之中。

陆景渊从前身为太子,手上的势力要想积累自然不难,但这些势力在他流亡、失去身份和权力时必然会快速瓦解,除了这些势力,程家作为他的母家,是他的重要后盾之一。

若程云锦入宫,诞下一子,程家必然不会再冒险扶持他这个旧太子,断了他的后盾之外,同时也能让程家为陆擎洲所用。

如此一来,四大世家中,除去已然覆灭的王家,赵程两家皆入陆擎洲之手。

而谢家,据他所知,多年前定国公谢询言就已经与尚是齐王的陆擎洲有些往来,这次宫变谋逆,不知道有没有他们的影子。

但不论如何,程谢两家是敌是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不过……陆擎洲未免也太过看轻他,程家于他也不过可有可无而已。

“无妨,一切照旧,所有变动,等我进入岳阳再说。”

只要陆擎洲不步步紧逼,他也无意与之相争。

“是。”薛寒应声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问道,“殿下,可要灭口?”

谢怀清身份不明,武功高强又对陆景渊的行踪了如指掌,按旧此人不能留。

“此事我自有安排。”陆景渊说道。

谢怀清目的不明,暂时没有其他行动,不必着急动手。

况且,之前那个青衣人看上去对他极为重视,若是杀了他,恐怕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回到马车,陆景渊将角落陶炉里的迷药轻轻熄灭,然后坐到了谢樽身边。

看着谢樽,陆景渊静坐片刻,盯着谢樽脸上覆盖着的那半面面具,那半面面具花纹繁复,上面镌刻着一些陆景渊看不懂的字符。

上面的字符他已经画给了薛寒,派人去查。谢樽的举止谈吐更似高门出身的公子,以此为方向或许可以查到些什么。

面具下的脸他在青崖谷日夜得见,是张好看但说不上出众的脸,不知道有什么故事。

就在这时,谢樽嘤咛一声,脸转了个方向。

陆景渊看着谢樽,眼中神色难辨。

这个人很喜欢行侠义之事,即使带着他,一路走来遇见不平之事也要差上一脚,莫非救他真是巧合?但那个时候的长安城,应当是百鬼夜行。

算了,安然度过这两月便好,若是别有用心,再说不迟,况且他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真情假意,他自能分辨一二。

陆景渊想好后舒了口气,余光却瞥见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他什么时候又去买糕点了?

拿着纸包,陆景渊又下了马车,顺便把陶炉也带了出去。

处理好陶炉,来到了那匹拉车的马面前。

油纸打开,精致小巧的绿豆糕气味香甜,上面还印着漂亮的五瓣小花。

陆景渊找了片树叶放在手心,又把绿豆糕放了上去,准备喂给马吃,以便将绿豆糕毁尸灭迹。

“你应当会吃这个吧?”

马逐渐凑近,娇小可爱的绿豆糕在马面前不过是一两口的事情。

……

千里之外,广陵

已然入夜,满城宁静,程府临水的阁楼上烛影摇晃,程云锦独自坐在窗前,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排骨莲藕汤,秋霜冰寒,本来翻腾着白气的汤很快就凉了下去。

程云锦容色绝艳,一举一动皆摄人心魄,明明是浓艳的样貌,却半点不显妖媚,气质雍容,若红梅盛雪,秋菊傲霜。

敲门声响起,桃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刘大夫那里都打点好了。”

“嗯,你下去休息吧。”程云锦朱唇轻启,声音宛如珠玉相击。

“是。”

烛台上红烛如血,燃烧殆尽的蜡烛崩裂开来,中间的烛液流泻,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程云锦看着窗外,江流之上仍有点点渔火,不远处偶有画舫经过,教坊女子柔软婉转的唱曲声与风缠绵,飘落两岸。

“连峰竞千仞,背流各百里……”

此去一别,何时再见江南景?

程家富甲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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