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着眉头,又伸手作势要抹一抹刘海,却扶住了额头,把嘴唇咬了几个片刻,但就算咬得再紧,还是像鲜血缓缓流下演员的嘴角一样,泄露出一道闷哼的声波。又似是要把飞出的团火捂在白纸中一样,武林一紧接着就突兀地低了低脑袋,却也略微抬了一次,稍长的头发有些许凌乱.
“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带点虚弱的,声线中的懒散味儿又多了几分,但是叫人感觉说话者很费力。
“只是......3D打印机又出现故障了......这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第二次......第一次那是在......那是在多少年前来着的......”看着对面那个一向粗枝大叶的汉子,却句句字字都是含蓄地关心,武林一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内敛的俏皮,“记不清了,反正那是在我到桃花源之前的事了。”
看了看归有帆英俊的脸庞,武林一又一次低下头盯着仪器看,又随意地——也不能说是随便,倒不如说是在追忆,是沧桑地抚弄着仪器,仿佛单单注入那些岁月的爱恨情仇,就能修好那“坏了的”仪器。wutu.org 螃蟹小说网
但是那仪器却似乎真的被修好了,轻吐出一丝新与热的气,然后一条崭新的迷彩裤出炉了。在这条裤子落地之前,武林一迅捷地把它接住,双手扯在裤子口袋处,崩了崩,然后凑到鼻子那里嗅了嗅,又用鼻子与嗅觉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其它几处地方。
“喂喂喂,这可是我要穿的裤子啊,你......你在对它做什么?”这是一声充满震惊的惨叫。
“我在缅怀历史......毕竟我跟你说过的,你所在的时代对于我而言是历史......没有你们那个时代的血雨腥风,就绝对没有我安逸的生长环境......
“啊,淡淡的血腥味......你们那个时代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传奇,多么的不可思议......”
充满着感慨,武林一把虽然显得有些新而样式却没有一点改变的迷彩裤递给归有帆,“就像英吉利的伊丽莎白......好吧,苏格兰的玛丽女王时代对于瓦特先生的时代,那个史学家冠以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名的时代,也是无比辉煌的丰碑。”
不知那刘海又怎么惹着他了,武林一晃了晃脑袋,仰着脸盛了一捧阳光,脸上似乎又有了些血色,然而归有帆也就关心地瞥了瞥,却是因为武林一身体的颤动没有一下子拿住迷彩裤。
“啊哈,我不知道玛丽女士喜欢什么样的香水,不过怕不都是古典版,是远比不上香奈儿小姐的作品的。果然,这不就移情别恋了吗?这是香奈儿小姐以桃花蜜为原料制作的香水吧?
“我并不是意在暗喻玛丽女王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只是这儿原料也就桃花罢了,也就只能安贫乐道地使用‘波希卡(persica)’。当然,据我猜测,从嫂子到瓦特先生的夫人,都喜欢用法国的香水,香奈儿小姐的作品亦在其列嘛......”
直起身子,看着好友有些不善地用目光按着自己,武林一不慌不忙地用双臂枕着脑袋,嘴角带起一些健康的绯红,渲染了千树万树的笑意,催开了千思万念的桃之夭夭,歪了歪脑袋,靠在了一旁的基地金属墙壁上,一边舒展着自己的筋骨,一边开起了幽默的玩笑。
“那就,归程再见吧。”和好友对视几息时间,这总是不能很好地应对热情的汉子很快就一会儿低头,一会儿左顾右盼,目光飘忽,就这样过了会儿,归有帆道出了离别之语。
“本来是想放你一马,让你回去穿......不过嘛,朕改变主意了,你必须现在穿。”
“在你面前?”再次确认。
“嗯哼。”理直气壮。
“能不能说不?”试图反抗。
“可以啊。”满不在乎。
“......那我转过去......”缴械投降。
“那我就不转了。”顺理成章。
“......好的......”咬牙切齿。
抬头看着天空,把那悉悉索索脱裤子的声音淡化至维度之外,而天空却之间降临眼前,不消低头,全然可以幻想置身于琼楼玉宇之中,云梯风阶之上。
看这风云变幻,看这白云苍狗,看这风起云涌,看那风与云**如情人,看那云和风擦肩似陌路,听那蓝与白的交响曲,像水滴一样滴入仰视者的心湖,听那滴滴答答的静谧,听那万籁窒息间的万物勃发,听那大脑放空的思想乐章,听那脑洞化作混沌爆炸的寂灭......
万古多少人,看这源自同一概念不同角度的万千精彩,听此或同或不同、或似或不似的祭祀钟鼓、和鸣琴瑟、春雷夏蝉秋去雁,悟了,笑了,哭了,改变了,成就了,然后——不,早早地,早在出生那时节,就已经签下了协约,把灵魂、人生、身后名、因果轮回、箭垛上的故事......
一切的一切,都和入这所有人头顶之上笼罩的幻影中,叫那幻影更灵动,更愿意露出祂子民的凡间笑貌,更愿意把那不明所以地目光跨过小半个猎户座去传递,叫错误的人,在错误的时间,以错误而荒谬的方式去接收,然后去歪曲,去误读,去放飞想象,然后堂而皇之且具宗师气度地名之为,顿悟,托梦,招魂,精神共鸣......
然而看着这纯粹而蛮荒的天空,本就离那些误解者、大宗师们只差一步之遥,但是现在本应该为无尽诗意所笼罩、作势要浅唱低吟的武林一,却感到了抗拒:这不是他应该去误解的天空,也不是有所让他误解的天空之下。
他不属于却依旧属于那个时代,他属于却终究不属于这片天空。这片天空到底与那个时代无缘。
这是片错误的天空,于他而言。
然而就在作者怀着思绪万千去书写自己和,主角或许会有的感悟,苦苦码了半天的字时,事实却又一次证明了念动之快,或许有或许无,或许是或许非,顿悟之灵光只花了三个眨眼的时间,就虚虚实实地掠过了武林一的脑海。
不知道是终于抵挡不住诱惑,还是脖子酸了,武林一降下了视野,又稍稍一歪,彻底靠在了基地墙壁上,单眯着一只眼睛,映着归有帆的背影。
“我刚才感受过,你这段时间还是不肯放松练习。怎么?可以蝴蝶骨开酒瓶了吗?”
只是凝望了一小会儿,武林一便又使他的脑袋恢复了独立自主的状态,斜向视角的右上,看远方,趁着这段短暂的空白笑着问,又似乎恐惧着没有了话题。
“蝴蝶骨开酒瓶?这个想法是谁想的?虽然奇怪但似乎挺有意思的,可以试试。”
归有帆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回头看看好友,然后又别过头,若有所思地说。
这会儿武林一就没有顾忌了,炯炯有神地盯着大哥,似乎要把他的每一刻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入永恒,“不知道归大哥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