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然原本只是想让他培育一下礼仪,理教一教识文学字就可以了的,哪曾想,不到半年的时间,萧逸臣就按照这群孩子的特质,分门别类,把他们的特长充分的挖掘了出来,有些人善于侦查,有些人书读的好,就钻研这方面,有些人,身子好,就跟着他的家仆,还有阿羽学武功和轻功……总而言之,沈心然只要把事情简单交代下去,萧逸臣总能给她惊喜。
就像是这一次的下南方去收集大米,甚至临时沈心然再追加了4000两银子,萧逸臣也顺顺利利妥妥当当的完成,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了京城中。
这样一个人,沈心然觉得,纵使他不走科举之路,只要有人肯给机会他,他也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前提是不能让人知道了,他其实是罪臣之子,而不是罪臣家里的仆人。
所以沈心然觉得,大米没了,钱没了,以后可以再赚,但若是人才就这样折在了他手里,损失的不止是眼前,她可能还会懊悔一生。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让萧逸臣等人动手的。
就像现在一样,虽然灾民们被鼓动的蠢蠢欲动,大有要冲上前来,把沈心然从药铺里借调过来的人给推开,冲进去抢米的事态,但沈心然依旧没有示意萧逸臣动手,仅仅是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个安稳的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见此,萧逸臣等人便没有冲动上前,而是待在了原地,混迹在灾民中。
萧逸臣带来的这群人,大多都是半年前,沈心然从东西四个坊市,分批次买来的孩子。
这群孩子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已经16。
而萧逸臣今天带来的基本上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刚刚被沈金然买到,秘密基地的时候,这群孩子都是瘦的皮包骨,浑身没有半点力气的,气色也是十分差,但如今,被沈心然养得,个个都身强体壮,气色也十分好。
这一群20来个少年,有男有女,在阿羽和萧逸臣的几个家仆的调教下,不敢说他们的功夫有多厉害,但至少一个人挑上五六个年轻气壮的成年人不是问题。
这里所说的成年人还是会点拳脚功夫的那种,若是对灾民的话,一挑十,更是不在话下了。
虽然人还是少了点,但想要制止住饥不果腹的灾民,勉强还是够用的。
而这群孩子原本就是沈心然亲自去挑的,所以对于沈心然还是非常有感情的,如今见自己的主人,被这群灾民欺负,个个恨不得摩拳擦掌上去维护沈心然,保护沈心然,然而见萧少管事没有发号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虽说沈心然才是他们的真正主子,但平日里他们都是在秘密基地,由萧逸臣统管着,所以对于萧逸臣,他们是更加惧怕的。
别看少管事,表面看起来,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惩罚人的手段却是一套一套的,能被选来练武的孩子本身就是比较皮的,大多都不服管教,自然或多或少都受过,萧逸臣的惩罚。
如今回想起来,那滋味可不好受,所以见萧少管事没有发号施令,他们也是不敢乱来。
沈心然已经拒绝了那三个商人的建议,那三人再退下时,已然给了人群中尖嘴猴腮的男子示意的眼神,所以,尖嘴猴腮男,
沈心然已经拒绝了那三个商人的建议,那三人再退下时,已然给了人群中尖嘴猴腮的男子示意的眼神,所以,尖嘴猴腮男,也不像刚才那样只是瞎轰轰的挑唆,而是直接道,“大伙快随我一起进去,把他们的仓库,拆了,看看这人的良心是黑的还是白的?居然不顾咱们灾民的死活,天子脚下,居然敢做这种坏事,我看今天就算是杨将军带上私兵前来,也不能救你了!老乡们冲呀!”
那猥琐男子话音落下后,第一个朝仓库冲去,大伙见有人做出头羊,便也纷纷壮了胆,跟着冲过去。
眼见这群人就要冲到沈心然面前了,沈心然却还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也没有给自己暗示的眼神,淡定如萧逸臣,也不如皱了皱眉头,拳头紧握。
更别说其他人了,个个都紧张的看着萧逸臣,希望他发号施令一起冲上去镇压住这群灾民。
而就在这个时候,沈心然突然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
说着,沈心然伸手解下发带,一袭鸦青色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
“女……女的……?”众人惊讶道。
“咦,这人不是个小厮吗?怎么是个女的?”
猥琐男在人群中皱了皱眉头,望着沈心然,在瀑秀发下那张扬的脸,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怕事情有变,便急忙喊道,“管他是不是女的?咱们只管冲着仓库去就对了,还愣着干嘛?难道咱们吃了过期变质发霉的大米,就要自己承受这后果吗!”
听了这话,果然有人应和道,“对,没错,管他是谁挡路,反正我们吃了变质发霉的大米,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走,去拆了他的帐篷!”
眼见他们又要上前,沈心然开口了,“我乃陇上沈家之后,我沈家世代行医,代代行善,不说,莫说从未卖过发霉变质的大米,便是当年在陇上,每年免费发放出去的药材,都是当季最新鲜,药效最好的,所以我敢以我们陇上医家之名发誓,我身后的这批大米,绝无参杂任何一丝陈米,若大伙还不放心,我待会可以叫人取出一袋让你们过目。”
沈心然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人群中有人骚动起来了,“沈家?我倒是听说过陇上有一个世代行善积德的沈家……不会就是眼前这个陇上沈家吧……”
大燕国土辽阔,但路府就有东西南北36条,州县更是无数。
还是应了那句话,偏远地区的农民,或许不认识如今在位的大燕皇帝全名叫什么,但对于那些,声望极其响亮的世家,却是了若指掌的。
譬如之前的杨振南,便是因为三年前在云南一战中错挫败云南王,把云南王逼到了缅甸境内,而一战成名,而沈心然的陇上沈家,更是因为,沈家400多年来世世代代行善积德,名声不仅享誉陇上,甚至已经传到了其他地方,当然了,对于沈家的情况,肯定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最多也就只是听过陇上沈家四个字而已。
毕竟对于这些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和世家,匮乏娱乐的百姓还是很喜欢听他们的故事的。
所以当沈心然说出龙上沈家四个字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了解情况的人开始在那里吹嘘了,“这个陇上沈家我倒是知道,听说还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王族所建立的家族呢……”
“什么前朝的王族,不懂就不要乱说,在那装什么胖子,前朝叫古月王朝,不都姓古月,陇上沈家姓沈,我告诉你吧,不是王族,而是医圣之后,建立的家族。”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前朝的王公贵族还能留下来建什么家族,原来是医圣之后啊。”
“可不是,听说陇上沈家,那是真正的积善之家,400年来,一直开着一家叫做知善堂的大药铺,免费给穷苦人民看病,不管你是哪个地方的,只要你有病,来看,就没有不接待你的。”
“真的假的?哪有人做这种亏本买卖?你不会是道听途说的吧,这些什么大人物啊,大家族啊,老是喜欢添油加醋,给自己锦上添花。”
“哪里会有假?这可是我身边的真事儿,之前我们村上的二狗子得了怪病,砸锅卖铁到处求医,怎么都医不好,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债,可二狗子爹娘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后来也不知在哪儿听到了陇上沈家的事迹,就卖了祖田还债,之后推着破板车,千里迢迢,带着儿子去陇上看病,嘿,你猜最后怎么着?”
众人听得正起劲,突然被他吊了胃口,便忍不住催促道,“卖什么关子,快说呀!”
“嘿嘿”那人也不恼,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后来呀,二狗子活蹦乱跳的回来了,人不仅好了,还学了点看病辨别草药的本领,后来就在我们村,做起了游方郎中,闲时上山采药,有人有个头疼脑热了,就会找他去,这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好,后来就搬到城里了,这回我们村闹了灾荒,二狗子还接济了几顿米粮给我们同村几个村民呢,后来实在是因为米价涨的太厉害,人家家里也快吃不上米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再赖在别人家,这才拖家带口上了京城,糊口饭吃。”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唏嘘不已,还有更还有消息更加灵通的人,说道,“怕是你们还不知道吧?这陇上沈家,前年,一家子奉了皇命,去四川和云南边境,控制疫症,然后……没了……”
“没了?”众人一愣,什么叫没了?
“就是死了呀,听说遇到了云南四川边境的暴民袭击,沈家老太爷,老爷还有夫人,都罹难了呢……”
“天哪,这么好的人家就这样没了呀,啧啧啧,真的是多灾多难啊。”
众人唏嘘不已,这会儿在看向沈心然,眼神里满满都是关切和温柔。
沈心然不喜欢自己的家事,被别人拿来翻来覆去的说,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但是如果能够平复这一场暴动,这事又不一样了。
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自报家门。
毕竟陇上沈家这四个字代表的意义太多了,做一件善事,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难就难在每天都做一件善事,而且把这种传统,当做总训家规遗传下来,一坚持,就是400多年……
一件再普通的,再小的事,能坚持400多年,他的影响力都不会小。
所以纵使沈家再怎么韬光养晦,再怎么散尽钱财,再怎么约束家人,只能一妻一夫,不买奴仆,不圈养家奴,不发展家族势力……但总归累积起来的善名,却是早已传遍了天下。
积善之家,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家族都能被称为积善之家的。
没有百年行善的累积,哪里会有这样的美名。
然而沈家,早在一年前,已经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
但沈心然不介意此刻利用一下自己家族的名气,名这种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好好活着,这名才有意义。
所以沈心然这一刻就是要用他沈家百年积善的名气,来消除这些人的怨念,让他们从心底上,从精神上选择相信她。
无疑,此刻他做到了,当陇上沈家四个字一经她的口传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停止了脚步,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虔诚了。
但仅仅从精神上让他们不好意思与她发生冲突还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再给他们一些震慑力。
所以沈心然开口道,“而且我外祖父,是如今京城的永乐伯老伯爷,你们试想一下,我好歹是永乐伯老伯爷的外孙女,居住在永乐伯府里面,怎么可能干出贩卖变质发霉大米的事情呢,若真的这么做,丢的不单单是我沈家的脸,还有我舅舅永乐伯,我外公永乐老伯爷的脸,他们怎么可能允许我做出这等事情来的呢,所以各位请放心,无论是我拿来售卖的大米,还是用来煮粥的大米,都是安全的。”
众人听了沈心然这句话,心下一凛。
永乐老伯爷?这又是哪号人物?他们不过是从南北方来的灾民,对于京城里的什么侯爵并不认识,当然,也不是所有都不认识的,譬如当下大名鼎鼎的平宁侯,倒是有很多人听过的。
不认识归不认识,却不妨碍他们觉得永乐伯厉害,毕竟能被封伯的人物或家族,都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够惹得起的,况且他们还是外地灾民,更不敢惹这些地头蛇了。
所以原本那些听了沈心然的话,对他产生同情心的人,此刻更是从心里打消了要去仓库里趁乱抢米的念头。
沈心然把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到眼里,见着这些人脸上的犹豫,心下便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