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道人连着给他送了四个月的饭,和他也算熟识了。
除了特殊人士,比如苏家兄妹。
很少有普通游客,能在赤霞观住上超过一月的,住上四个月的人,更是罕见。
故而道人对张途并不见外,笑道:“哈哈哈,张信士终于要下山了。”
“是。”
“说来这么多年,张信士是唯一一个在本观,一次性住上如此长久的游人了,信士与本观颇有善缘啊。”
他先是笑而不语,然后道:
“我来此刚好四月,一日十文,如今算来,差不多需要交上一千二百文铜钱。”
“我之前给了观中一两,算下来还差两百多铜钱。”
接着他从钱袋里,拿出三枚银刀币:
“这三个银币请道长收下,多余的钱不必还我了,就算我叨扰许久,聊表歉意。”
“张信士哪里话,以后信士有空,再来本观游玩啊。”道人笑着接过钱币。
“嗯,还有一事,我这人不喜欢临别婆婆妈妈,故而我明日一早直接离山。”
“若苏家兄妹之后问起我的行踪,请道长告知我已走,然后带我奉上不告而别的歉意,可好?”
道人点头:“小事而已,贫道应了。”
“谢道长。”他再拜。
“信士无他事,贫道告退了?”
“好,道长慢走。”
苏家兄妹每日功课和修行,比普通道人要紧得多,几乎没有多少闲暇时间。
有时候还会夜不归宿,整天整天的跟随端木道长,在道观后山修行。
由于张途从不主动去找两人。
苏家兄妹也明白,应该是他不想被人打扰。
所以自从张途入了道观之后,四个月间,双方就没什么交集了。
虽说如此,但情分还是在的,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见,双方也不至于形同陌路。
翌日。
今天张途待日出之后,才离开房间。
他瞧了一眼两兄妹的房间,都是紧闭,还上了锁,昨晚应该也没回来。
他摇头笑了笑,然后背着东西往赤霞观大门口而去。
张途从建筑区侧面的长廊离开,中途还能看到上百道人,齐齐在广场之上习武的场面。
他边走边看,最后出了道观大门。
两位看门道人见他背着行囊,问:“张信士这是要离开本观了?”
他转身回应:“是,来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两个道人和他也算熟了,闻言作别道:“既如此,张信士一路平安。”
“嗯,多谢。”接着他走下高高的阶梯,下山去了。
张途走后不久,一名发须皆白,年纪七十左右,眉目间透着和蔼,一袭黑色道袍的道人,也走出了大门。
两名看门道人连忙拜见:“见过掌门天师!”
老道人便是赤霞观掌门,端木道人。
端木道人没有马上也能和,而是继续往前,两名道人则跟在他身后。
三人看着下方的阶梯。
张途下山就快了,早已走出一里远,并被树木遮蔽了身形,再也瞧不见张途走到了何处。
他身后的道人疑惑,问:“天师在看什么?”
他抚须笑道:“自然是看这位张信士。”
“哦?天师认识张信士?”看门道人又问。
“不认识,也从未正式打过照面,不过上月,吾有心中于修行有感,想外出闭关一段时日。”
“行至鹿鸣山谷,即吾经年修行之地,却见那里,已经有人于此修行了。”
看门道人惊诧:“什么?天师该不会说的就是……”
“呵呵呵,没错,就是这位张信士啊。”端木道人依旧保持笑容。
“……”
搞了半天,张途每日这么早出门,原来是把自家掌门的修道之地,给提前占了去啊。
“那天师见了他,为何不驱走他啊?”道人更不解了。
“吾驱他作甚,他能寻到哪里,乃是他的福缘。”
“他一个人,还能将整个鹿鸣山的天地灵气吸尽不成?”
“吾居于暗处,看他整日到晚苦修,日日不改。”
“如此心志,吾门下年轻子弟,无一人能做到!”
“吾观他修行,反而悟到更多,自然要成全他这份苦心。”
“本来吾可以与他结交一二,但修行须静心,吾怕扰了他的道心,便一直未在他面前现身。”
“故而算起来,是吾认得他,他却不知道吾。”
言至于此,端木道人突然收起笑容:
“哼,你们两人若有张信士三分刻苦,何至于年过二十多了,连个武炼初境都达不到?”
“是弟子愚钝……”两人汗颜不已。
他摇头:“不是你们愚钝,是你们还不够用心。”
“吾从未禁止观中弟子,去那鹿鸣山谷中修炼。”
“但你俩,还有你们那些个师兄弟,做得到风雨无阻,徒步十几里路去那里,而且日日不断吗?”
两人相视一眼,羞愧的摇头。
“还是你们太怠惰了,修道之人,居然毅力比不上一个俗家信士!”
“唉,算了,修行不光要靠天赋,还要靠自觉,吾斥责你们又有何用?”
“即便耳提面命,也无外乎是赶鸭子上架,并无大用。”
两个道人此刻,被说得头都快缩到肚子里了。
随后端木道人凝神,心中喃喃:
“此子非同一般,星尘和昭语两人能结识他,不失为一桩大机缘。”
“或许以后凌国会因他,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未可知。”
紧接着,端木道人重新露出笑容,转身走回赤霞观。
看门道人赶忙拜道:“恭送天师。”
上山难,下山易。
特别是现在的张途,被灵气初步淬炼过的躯体,神清气爽精力旺盛,且四肢有力,下山更是轻而易举。
张途此次疾步,仅仅用了近一个时辰,就走完了全部路程,重新回到了鹿鸣镇。
此刻依旧是早上,而且恰好碰上鹿鸣镇的赶集日。
街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出门,准备往家里添置点有用的物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青天白日下,他行走在街上,完全暴露在百姓们的视线下,回头率可谓爆表。
还是因为他那奇怪的画风。
四个月来,他头发长长了许多。
这个世界没有香皂,沐浴露,洗发水等物品。
洗头洗澡,全靠皂角。
张途不可能不洗澡,上山有专门给游客洗澡的地儿。
所以几个月下来,他用皂角把头发洗得油亮油亮的。
然后头发长了,就随便找根麻绳绑在脑后,成短马尾之状。
衣服脏了,洗澡时顺便用热水挼几下了事。
然后拧干晾一晚上,就算衣服半干不干湿哒哒的,次日也要接着穿。
就这样清苦的过了这么久,还没把身体搞垮,算是牛了。
他头发有了些尺寸,不怕再被他人盯着他的发型不放,故而他也没带冠帽遮住头发。
就是他这俊朗的外形,背着竹篓,招来了不少百姓,嬉笑和异样的眼光。
一些人是夸他容貌极佳,另一些人,是调笑他造型古怪,还有一些人,是猜出他是何来历。
时有几个及笄的妙龄渔家女见了他,皆掩嘴轻笑。
想上去和他攀谈,却碍于女子的矜持,不敢轻易开口,只能看着他慢慢走远。
此后这些渔家女,便有了闺阁谈资,可以说起自己曾经,见过多么多么好看的男子。
只是多年后,她们怕是会懊恼自己年轻时,为何如此胆小,见了张途不敢主动,生生错过了自己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