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灯说完又低头看向眼神落在书上的沈微慈:“夫人,定然是郑容锦在背后编排你呢。”
沈微慈合上书,她没想从前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如今倒是落在了自己头上。
郑容锦自小长在国公府,瞧着国公府这些人与她的关系都好,个个还为她出头,只要她稍委屈委屈,透出一丝风声出来,没人不信的。
她又看向谭嬷嬷问:“平日里郑容锦和二婶三婶还有三嫂常来往是么?”
谭嬷嬷点头:“表姑娘自小懂事讨人喜欢,也会察言观色,二夫人三夫人也疼她的。”
沈微慈点点头,叫谭嬷嬷先出去,又叫燕儿进来。
沈微慈对燕儿低声道:“你过会儿去后园子瞧瞧,看看郑容锦在没在后园子的。”
接着她又叫来院门口的丫头来问:“这些日子林姨娘出去过没有。”
那丫头便道:“前两日说出去透气,今天中午后也出去了。”
沈微慈点头,叫她退出去。
月灯在旁边小声道:“林姨娘的屋子在西边,世子早上也不让她来问安,难不成天天跑出去说夫人坏话了不成。”
“不然那还是处子的话怎么传出来的?”
沈微慈低声道:“今早上老太太看我的眼神变严厉了些,我本以为是昨夜老太太叫夫君过去说了什么,看来也许有外头传言的事。
没一阵子燕儿回来,喘着气道:“表小姐和三姑娘,三夫人在院子里的亭子里纳凉说话呢。”
说着她又道:“还有林姨娘。”
沈微慈指尖一顿,点点头,叫月灯收拾收拾,她也去后园子走一趟。
月灯早等不及了,赶紧收拾,让丫头拿着扇和茶,往后园子去。
八月末尾正是暑气厉害的时候,下午的日头大的厉害,沈微慈那一身白净肌肤经不得晒,丫头撑着伞遮阳,又在旁打扇。
一路去了后园子,见着郑容锦几人坐在一处大槐树下的水廊上,一边逗着水里的鱼儿,又在树荫下说笑,几人神情放松,站在她那处,都能隐隐听见笑声。
月灯皱眉,这又算什么?国公府的这些人合起伙儿来排挤她家夫人了不成。
沈微慈拍拍月灯的手,叫她待会儿别乱说话,这才拢着袖子脸上带笑的走了过去。
那坐在树荫围栏和竹椅上的人见着沈微慈忽然来了,脸上诧异,都不约露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神色来。
大家都没开口,唯有林姨娘见着沈微慈过来,连忙慌张的站起来给沈微慈福身。
沈微慈笑了笑,叫她坐着便是。
林姨娘却低着头,期期艾艾的似乎是不敢坐。
二夫人发了话,对着林姨娘道:“叫你坐就坐,又能吃了你?”
沈微慈挑眉看了二夫人一眼,淡笑一声看着林姨娘:“你这做派倒似我平日里为难你了。”
林姨娘听了这话忙摇头:“夫人待我极好的。”
这才又重新坐回到竹椅上。
郑容锦满脸含笑的站起来拉着沈微慈来身边坐,挽着她的手似亲热道:“四表嫂来的正好,我们正说着四表嫂平日里不爱出院子,哪回叫四表嫂一起来说话呢。”
沈微慈如今再看郑容锦,早没了当初的心境。
想当初她对郑容锦亦是有好感的,笼络人心更有一套法子,更重要的是,面上功夫做的甚好。
她不信那些传言没有人煽风点火,无故就传出来了。
沈微慈笑,声音不大不小又温和:“从前在侯府时我与郑姐姐便说得上话,在国公府更是拿郑姐姐为知心人。”
“这些日子本来想去找郑姐姐说话的,恰又我身子不舒服,今日来园子里走走,恰好碰见了也是缘分。”
“我也坐在一起说说话正好。”
坐在郑容锦另一边的宋玉溪听罢轻哼一声,不大不小,却异常清晰。
沈微慈余光处落在宋玉溪身上一眼,笑了下,手上缎面扇放在膝上,微微勾身看向宋玉溪,眼里依旧温和含笑:“三姑娘好似有话说?”
宋玉溪撇了嘴,又挽着郑容锦的手,靠在她肩头,看了沈微慈一眼:“我可不敢说什么。”
“四嫂别介意我,我学不会唱戏呢。”
三夫人听罢皱眉看了宋玉溪一眼:“怎么与你四嫂说话的,越发没规矩了。”
沈微慈笑了笑,对着三夫人张氏道:“四姑娘许是对我有些误会。”
“昨儿四姑娘下午到了我院子里来找我,开口便来为她郑姐姐抱不平呢。”
“说我小肚鸡肠的不许容锦姐姐给世子做侧室,还不许世子去林姨娘房里。”
“这话我听得糊涂。”
又问三夫人:“三婶婶可听过这样的话了?”
看着三夫人尴尬的神色,沈微慈又淡笑道:“其实这些事倒不必在人后说什么,我倒是喜欢四姑娘直爽性子的。”
“有什么便直接来我面前来问,也免得闹误会不是?”
既然别人在背地里说她闲话,那她直接摊开来说便是,也不怕什么的。
三夫人脸上一讪,旁边坐着的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这不就是说她们背后议论人么。
旁边的郑容锦听了沈微慈的话脸色微微一僵,随即看向沈微慈道:“四表嫂别怪四姑娘,四姑娘性子自小直爽,也没见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儿,她只是以为我受了委屈,这才去四表嫂那儿了。”
“我替四姑娘给四表嫂赔不是。”
宋玉溪却忽然如炮仗一样一下子站起来,对着郑容锦就恼道:“郑姐姐做什么给她赔不是?我又没说错。”
沈微慈只看了宋玉溪一眼,又看向郑容锦不解道:“姐姐这话何意?我又哪句话怪四姑娘了?”
“现在府里上下都说是我不让姐姐做世子侧室,我又生气了?”
说着沈微慈看向三夫人:“还请问问三婶,谁又说是我不让容锦姐姐给世子做侧室了?”
张氏的脸色尴尬,看了郑容锦一眼:“这……”
迟迟没开口。
沈微慈笑了下,淡淡道:“其实谁说的倒没什么所谓了。”
“只是我问问各位嫂嫂婶子,世子什么性子你们不明白?性子若真要纳容锦姐姐为侧室,我能拦的?”
“昨儿四姑娘说容锦姐姐与世子是青梅竹马,自小长大的,该是比我情谊深厚,我又拦得住?”
“四姑娘又说我容不得世子后院有人,这话更是冤枉,我不过才嫁来国公府一月多,便容不得后院有人了?”
“我能有这天大的本事给世子做主?”
沈微慈的声音不大不小,不紧不慢,却清晰的很。
她目光扫过坐着的人,又淡淡道:“我与各位嫂嫂婶子的关系比不得容锦姐姐与你们的关系,你们觉得容锦姐姐是因为我才做不了侧室的,我倒没什么想说的。”
“不过我才新婚一月多,不仅老太太关心我夫君后院,连嫂嫂婶婶和四姑娘也这么关心,这心意我心领了的。“
“也是怪我没法子说服世子,各位婶婶和嫂嫂要这般操心,不如也多来我院子坐坐,一起劝劝?”
说着沈微慈看向三夫人:“上回三婶婶来我这儿送东西,不是说我夫君最是敬重三叔么?那三婶婶也来劝劝?”
三夫人张氏的脸色一僵,这话不明显的针对她么。
她强笑一下看向一下看向沈微慈:“你们房里的事,我能管什么?”
沈微慈便诧异的问:“我以为三婶该是十分关心的。”
“这两天二房的三嫂和三房的四姑娘还特意过来说了这事,我哪敢做那小肚鸡肠容不得人的人?”
“三婶莫不知晓?”
张氏没想沈微慈声音面容温和,说起话来却刺人。
郑容锦多去她院子里走动,与她们三房的是处的最好的,背后说的话里自然要多偏袒些,这会儿人坐在跟前儿摊开了说,便下不来台了。
她看了旁边甄氏一眼,又看向沈微慈道:“其实有些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况且男子后院不可能也只有一个女人,倒不如容锦与你亲近,往后还能帮衬你不是?”
沈微慈淡笑:“三婶婶这句不是空穴来风我便明白了,看来三婶婶是从心底里觉得我不容人了。”
说着沈微慈叹息着站起来:“也罢,我说千遍万遍三婶不信我又有何法子?”
“我不过新来国公府一月多,各位婶婶嫂嫂不了解我为人便罢了,解释倒显得刻意。”
“嫂嫂婶婶们这么直白的私底下说我不是,何不拿到明面上说?底下说又有什么意思?”
“大不了抽个空在老太太那儿全说开了,我问心无愧,更不怕什么。”
说着沈微慈淡笑着看着眼底下的众人:“各位说是不是这个理?若只知道嚼舌根子,我还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去,两位婶婶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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