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小室内很清晰,沈微慈见到宋璋近中午的时候回来也有些诧异,合上了手上的帖子又搁下毛笔看向宋璋:“你现在回来了?”
宋璋沉默的看着沈微慈,走过去她面前,眼神略过她合上的帖子,又看着沈微慈,嗯了一声。
沈微慈点点头便回过头去,翻开宋璋铺子的账本翻看。
她才接手他名下的产业,她也该仔细看的。
宋璋低头看着沈微慈眉眼,外头明亮光线落在她身上,将那身白皙皮肤照的安静又透明。
他从手上将一根簪子拿到沈微慈面前,静静看她:“我送你的东西就这么不值钱?让你随手就能送给一个丑东西戴上?”
沈微慈微微抬头看着宋璋手上那根簪子,知道宋璋怕是碰见了她舅舅那一家人了。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有没有撒泼。
她不想给宋璋找麻烦,也不想让宋国公府觉得她是个麻烦。
她解释:“这簪子不是我送的,他们是我母亲的娘家人,表妹瞧着好看拿了,我不想闹起来,也随她了。”
说着沈微慈一顿,又低声道:“这事原也是我不对的。”
说着要拿过宋璋手上的簪子重新簪上。
宋璋手上一退,又弯腰抱着人坐在小炕上,将簪子仔仔细细用帕子擦了,才重新戴在沈微慈发上,又低头看着坐在怀里的人:“她拿你就给?”
“这簪子可是我精挑细选,独一份给你的,上头还刻着我们的名字。”
“你糟蹋我心意,将我给推远了,难道我不伤心?”
“不怕人替了你?”
沈微慈一直落着眉,光洁白净的脸庞上眼眸湛然,匀称尖细的指尖动了动,又唔了一声,些微有些心不在焉。
宋璋只见得她尖尖下巴,还有那纤长的睫毛,抱在怀里跟没有骨头似的,哪一处都是软绵绵的。
其实他说的最后那句话是吓她的,他就没那心思。
再没人能如她一样,让他第一眼见了就放心上了。
可话出口想反悔又拉不下脸面,又细细看沈微慈两眼,见她没什么情绪,反堵自己一身气。
他从怀里摸出药来,又捏着沈微慈的手腕替她擦药。
沈微慈的皮肤很细很嫩,明明好几天了,上头那一圈红痕却依旧有一道很浅的痕迹。
他抿紧唇,指尖划过她的皮肤,目光却低沉的打量在她安静的脸颊上。
这时候的气氛有些暧昧,宋璋擦完药,放在沈微慈腰间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
沈微慈有些紧张,指尖在袖口捏紧,感受着宋璋压迫下来的阴影。
她侧头看向宋璋:“你要留下用膳么?我让人去厨房吩咐些。”
宋璋目光落在沈微慈红唇上,低沉道:“我待会儿要去平南府卫所选人操练。”
“不留了。”
本来他是没必要回来的,不过是从太医那儿拿了药,路过时想回来看看她在做什么。
沈微慈点头,又看宋璋头压的低,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是宋璋忽然问:“你母亲的娘家人怎么忽然来找你了?”
“是找你麻烦来了?”
沈微慈见宋璋问起,就嗯了一声:“也不算太大的麻烦。”
“我自己能应付的。”
宋璋垂眼看了沈微慈半晌,她依旧未将他当作能够依靠信赖的人。
宋璋起身打算走,看着跟在他身后要送他的人,他眼神扫过去低声道:“你不必送我。”
说罢就走了出去。
宋璋一走,月灯就去沈微慈的身边小声的道:“刚才送人出去的时候被世子爷碰见了,好在世子爷没问什么,他们也被世子爷的气势吓到,也没闹事。”
沈微慈看着宋璋的背影消失,这才点点头,回了屋子拿着刚才写好的帖子让月灯拿去前门让人送去建安侯府。
月灯手上拿着帖子,忙去送了。
到了下午,沈微慈站在廊下看着开始微微暗沉的天色,这才叫月灯收拾了出去。
月灯惊讶:“夫人要这时候回侯府?”
沈微慈点头,有人要她过不好,她也不能让别人过得好的。
月灯倒是收拾的麻利,叫丫头去前门吩咐了,叫禾夏和燕儿带着会用上的物品一起跟在沈微慈身后。
坐上马车回了建安侯府,门口的小厮见到沈微慈一个人被侍女从马车上扶下来还有些吃惊,连忙叫人去二房传话。
沈微慈叫住他,客气笑道:“我给父亲帖子的,你不必传话,我直接去书房找父亲。”
沈微慈说话和气,从前是三姑娘,现在又是宋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连忙听话的点头。
沈微慈一路往听竹居去,路上的丫头见着她,都站在一边恭敬的低头。
只是沈微慈走到一半步子又一顿,略一思量又转身先往沈老太太的慈寿堂去。
慈寿堂内,沈老太太看见沈微慈过来还有些诧异:“你怎么现在来了?”
沈微慈红了眼眶,叫丫头将带来的血燕和台君山银针茶送给沈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又坐去沈老太太的身边细声道:“想起祖母来瞧瞧。”
又问:“祖母近些日子身子可好?入暑了怕是胃口不好,我在血燕里夹了个开胃解暑的药膳方子,熬着血燕吃,祖母得空了也试试。”
沈老太太看向沈微慈送来的东西,心里头倒是暖了下,紧握着沈微慈的手:“来看我哪需带东西来,你记挂着我就好了。”
又看沈微慈眼眶通红,眼角带泪,又皱眉问:“你这时候来,可是在宋国公府受委屈了?”
沈微慈拿帕点了泪,摇摇头道:“在宋国公府一切都好的。”
“只是今日出了些事,宋国公府的老太太本要我管家的,可来了桩糟心事,宋老太太对我有微词,恐怕已不打算让我管家了,我不得已才来的。”
“这事全是无妄之灾,我本知自己是不受待见的,怪不得旁人。”
说着她站起来对着沈老太太道:“孙女现在要去书房找父亲商量了,只是记挂着祖母先来拜见,后头要得了空再来看祖母。”
说罢沈微慈就带着丫头走了。
沈老太太看着沈微慈的背影,又想她那一番话,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想到宋老太太居然打算让沈微慈管家,那便完全是说得上话的当家主母了,往后对侯府更有益处。
这可不是小事。
见着沈微慈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略一思索,叫人准备下,打算去沈荣生书房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头沈微慈一出去就擦了泪,目色冷静的才往听竹居去。
听竹居门口的小厮见着沈微慈来了,忙道:“三姑娘来了,老爷正等着您呢。”
沈微慈点点头,让月灯和其他丫头在外头等着,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站在屋内的沈荣生见到沈微慈进来,一转身便皱着眉问:“有要紧的事?”
沈微慈便直截了当的从袖口里将信拿出来放到沈荣生手上:“父亲瞧瞧,可认得这字?”
看着沈荣生将信拿过去,沈微慈看着父亲的神色又道:“今日我在裕阳的舅舅忽然来找我,拿出这些信来,说是建安侯府的夫人和公子给他们写的,写了许多封信,叫他们上京来,说来了京城就能讨到好处。”
“还说是建安侯府的公子去接的他们。”
“父亲该明白我舅舅的脾性,之前要不是他要将我卖给老员外,我也不会过来投靠。”
“只是他们远在裕阳,如何得知我在京城的事。”
“我觉得有些蹊跷,这才过来问父亲。”
沈微慈心里已八九不离十的猜到那字迹是文氏和沈彦礼的了,但她也不能确定,怕文氏找人代手,这么一说,里外怪不到她头上诬陷。
沈荣生低低看着手上的信,他与文氏夫妻这么多载,如何认不出这字迹,但更让他气结的是信上的内容。
他看完气的吹胡须,直道:“这个愚妇,是嫌家里还不够不安生是不是!”
沈微慈看着沈荣生的神色,她上前一步继续低声道:“这事原我也能解决的,不该来找父亲。”
“只是今日他们来时,张口要找我给他们好处,不然便要在宋国公府门口闹。”
“恰好又撞上宋老太太在,宋老太太大怒,叫了侍卫直接给他们轰了出去,还说了我们建安侯府几句不是。”
“我倒是能哄一哄宋老太太,只是今日我舅舅走时却放了狠话,说他们是建安侯府的人带来的,要是在宋国公府找不到好处,便来找建安侯府的麻烦。”
“他们手上还捏着信,还说有我三哥身上的玉佩作证,到时候要是建安侯府的不管,他们就直接去告官府去,说我三哥诓他们卖了家宅,往后就一辈子缠着建安侯府了。”
“我舅舅那样的人什么都没了上京来,最是难缠,即便没了命也不会叫别人好过,到时候要是在建安侯府门口闹大了,恐怕也对父亲仕途有影响,女儿这才匆匆来找父亲商量的。”
“女儿虽暂且稳住了他们,但也不能保证他们明日或后日不过来闹。”
沈荣生听罢几乎一口气没提上来,撑着桌面:“逆子,逆子啊!!”
“竟然跟着她母亲一样胡闹,他是不是要毁了这个家才罢休!”
说着沈荣生转头就朝着外面大喊:“去把二夫人和沈彦礼叫过来,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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