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锵潜在咸湖水底下,根本听不到晶晶的叫喊声,也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他只感觉到静谧,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沉浸在羊水里。皮肤上针扎似的感觉没有了。咸咸的湖水犹如母亲温柔的手,轻轻地爱抚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汩汩流动,产生热量驱散了湖水的寒冷,周身变得温暖起来。
自从截肢以后,腰部以下一直是麻木的,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终于感到了钨钢合金假肢的冰冷。
他心头涌过一阵惊喜: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假肢有了知觉?
他试着用脚踩水,感觉两个膝盖,左腿的膝盖和右腿的钨钢合金膝盖,同时弯曲,再同时蹬出去,完全像以前在游泳池里一样。
我的假肢能动了!像好腿一样。
他激动得用双脚不停地踩水,想尽快浮出水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晶晶和牛轟轟。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湖里飘过来一个巨大阴影,好像一艘渔船向他驶来。
咸湖里哪来的船?
他在咸水中睁开了眼睛,终于看清楚那不是船,而是一条大鱼。
食人鱼!
他手脚并用一下子冲出水面。
可是食人鱼的速度更快,眨眼间已经来到近前。
羌锵看到食人鱼的血盆大口咬过来,上下两排挖掘机铲斗一样巨大的牙齿,就像岩洞里的尖尖的钟乳石。
他的速度比不过大鱼,游泳是躲不开这张大口的。情急之中,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再次沉入湖里。结果食人鱼的大嘴咬了个空。
食人鱼的身体庞大,转弯不灵活,我就绕着它游。
他拿定了主意,浮出水面,奋力朝大鱼的尾巴游去。
在岸上,牛轟轟急得又蹦又跳,只恨自己帮不上忙。因为他根本不会游泳,跳进湖里等于给食人鱼奉送一道开胃菜。
在他向上蹦的时候,手碰到了龙血树的树枝,突然灵机一动,再次向上一蹿,用双手稳稳地抓住了树枝,将身体吊在空中。
(他在獬豸尾巴上吊了一路,这个动作他已经做得十分娴熟了。估计到了奥运赛场,不是满分十分,也至少能得999分。
他抓住树枝,浑身用力往下一荡,只听咔嚓一声,折断了树枝。
龙血树的汁液像血一样红,唰地从树枝断口喷出来,喷了他一头一脸,令他看上去像个勇敢的斗士。
他掉下来,仰面朝天摔在地上。顾不上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他高举着树杈,像投标枪一样奋力地向湖里掷去,口中大喊:
“羌锵!给你树枝!那什么,用树枝插鱼的眼睛!”
扔完了这个树枝,他擦擦糊在眼睛上的红色龙血树汁液,向上一跳,又抓住一个树枝,以完美的吊环姿势吊在上面,身体荡了荡,咔嚓一声,又折断了一根。
他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将树枝向湖里掷去,生怕羌锵没有听见他的话,扯着喉咙再次高喊:“羌锵!那什么,用树枝插丫的眼睛!”
说完又开始去折第三根树枝。
在湖里,羌锵感觉渐渐没了力气。再这么兜圈子游泳自己就会累垮的。可是又不能往岸边游,因为刚才下水的时候他就发现湖岸极为陡峭,几乎是齐刷刷地笔直下去。而且湖水深不可测,大鱼即使游到岸边也不会搁浅,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追上他,一口吞进肚。
怎么办呢?
龙血树的树枝从咸湖水面上漂了过来,他听见了牛轟轟的大喊大叫。
对!用树枝插鱼的眼睛!
羌锵精神大振,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快速游过去,抓住一根树枝,握在手里,在水中调转身,面对食人鱼,等待它的进攻。
大鱼刚才围着羌锵转了一圈,觉得他就在眼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追也追不上,心情极为暴躁,现在看见他在湖中静止不动,怎么肯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朝他扑上来。
羌锵躲也不躲,眼睛瞪圆了盯着鱼,待它张开大嘴咬过来,却把身体灵活地向旁边一滑,到了大鱼的侧面,从水中奋力一跃,高擎着树枝,狠狠地向大鱼凸起的眼睛刺去。
可是这条鱼实在是太大了,鱼头足有羌锵的两个身高,树枝又不是他惯用的三节棍,怎么能刺中?
刺了个空。
羌锵手握着树枝,落入水中。
食人鱼猛地将鱼头一转,对准他,一口将他吞了进去。
羌锵手握树枝被吞进大鱼嘴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身后传来大鱼牙齿咬合的巨大声音。
他握着树枝,可惜不是三节棍,又在黑黢黢的鱼嘴里,没办法施展武功,只能发了疯一般用树枝在鱼嘴的口腔里乱扎乱戳。他毕竟有三节棍的功底,用树枝乱刺力道也非同小可。
食人鱼被刺得疼痛难忍,身体痉挛地晃动了一下。
鱼身这一晃,好像地震一般,羌锵只觉得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光一闪,一个圆球从大鱼的喉咙里蹿出来,快如闪电,一下子击中了羌锵的腹部。
那圆球的劲道太猛,竟然钻进了他的肚子,将他向后弹射出去。
羌锵的钨钢合金假肢正好撞在食人鱼的牙齿上。
这一撞非同小可,钨钢合金假肢像个钢棍敲击在食人鱼的牙齿上,把它疼得张开了嘴,一口把羌锵吐了出去。
羌锵鱼口脱险,重新回到湖中。
食人鱼领教了牙齿的剧痛,不敢再攻击。转个身,甩着大尾巴游走了。游了一会儿沉入湖底。
湖水恢复了宁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羌锵用手摸摸肚子,并没有发现伤口,也不觉得疼痛。
怎么回事?刚才在食人鱼嘴里的时候,明明有只闪亮的圆球钻进了他的肚子。
他顾不上细想,撇了手中的树枝,双脚踩水,钻出水面,手忙脚乱地向湖岸游去。
不一会儿游到湖边,他抓住一根垂到水里的青藤,慢慢地爬上岸。
牛轟轟把眼睛瞪得如牛蛋般大小:“羌锵!你还活着?是真的么?那什么,你说句话给我听听。”
羌锵累垮了,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问牛轟轟:“小姑夫,你的头怎么啦?全是血。”
“那什么,没事儿,没流血。是龙血树的汁液,看着像血,”牛轟轟蹲下来,惊愕地张着大嘴,“羌锵,我眼睁睁看着食人鱼把你吞进去了。然后又把你吐出来。什么情况?那什么,你怎么逃出来的?”
“多亏了你给我的树枝!我在食人鱼的口腔里乱戳一气,把它疼得直咳嗽,从喉咙里咳出个圆球来,好大的劲,就像我踢球时的大力射门,一下子射进我肚子里去了,这球的惯性把我从鱼嘴里撞了出来。”
“你说什么?一个圆球钻进到你肚子里了?那什么,快给我看看。”牛轟轟焦急地说。
羌锵脱下湿漉漉的十号球衣。
牛轟轟用他京城古董行排名第一的千锤百炼的鉴宝眼睛,一寸一寸地查看羌锵的肚子,然后用手摸了摸。
“奇怪!光溜溜的。那什么,怎么没有伤口?”
“我也奇怪呢。明明是钻进我肚子里了,怎么连皮都没擦破呢?”
晶晶看到羌锵脱险,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喘了一口气,在一旁说道:
“也许原来有伤口,但是在咸湖水中愈合了。你当时忙着摆脱食人鱼,所以没注意。”
“嗯。有可能。”羌锵恍然大悟。
“那圆球呢?你吐出来啦?”牛轟轟问道。
羌锵摇摇头:“没有。应该还在我肚子里呢。可是我什么感觉也没有。也不胀,也不疼。”
“那什么,不会是颗珍珠吧?”牛轟轟好奇地问道。
“老爸!珍珠是在蚌里的。食人鱼肚子里怎么会有珍珠?”
“那什么,也许食人鱼刚刚吃了个蚌,所以它肚子里保不齐也有珍珠。”牛轟轟争辩道。
“不会吧?圆球个儿很大,跟铅球似的。”羌锵说。
“老天爷!跟铅球一般大的珍珠!羌锵,你这回可赢麻了。”牛轟轟眨巴着眼睛说,“待会儿拉大便的时候小心着点!那什么,别让抽水马桶给冲走了。那你可要哭晕在厕所了。”
羌锵哈哈大笑:“小姑夫,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抽水马桶?”
牛轟轟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哎呦喂!我把这茬儿给忘了。那什么,你随便拉好了。就是提上裤子以后想着回头看看。要是拉出了珍珠,一定捡起来,别嫌臭。到时候咱们把珍珠带回去。那什么,拿去拍卖行卖个百八十万的,跟玩儿似的。”
羌锵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放心,小姑夫,要是拉出了珍珠,我一准喊你。你自己捡得了。送给你,我一分钱也不要。”
“臭小子!拿小姑夫开心是不是?”牛轟轟哼了一声,“老话怎么说来着?钱难赚屎难吃。你现在不懂,长大了以后就明白了。告诉你,没问题,待会儿你拉出珍珠来叫我。我帮你捡。我不嫌臭。”
晶晶低头看羌锵的假肢,关心地问道:
“羌锵,你的腿现在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