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铃声响起，前台提示有人进店。
白术随手开了大屏监控，见到来人时轻轻笑了声，再度看向夏尔格：“接下来的事情你怎么看？”
“你棋走险招，明显是心里已经有打算。”近十年时间的策略扶持，白术的脾性和心思夏尔格熟悉的很，闻言笑道，“不然不会闹大军火案，又跟着李家勾连去动奚家独子。”
“但我只想揪出背后的那个人，不想内外城真的割裂。”
白术习惯性摩挲着断指，这是她常有的思索动作：“年后外城对于退潮异形的探索又要提上日程，军队就会调出一部分，这是必须的，不管时局怎么改变都不能动摇的任务。我们最大的敌人毕竟是可以毁灭族群的异形。
“而内城又占据着地形优势，一旦异形潮反扑，攻击首先祸及到外城，如果真的闹起来，外城很容易腹背受敌。还有政权统治方面的原因，外城毕竟是长期受着内城管控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谁先举旗搞内讧，谁就先失去了人心优势。
“如果真的让外城反动，那指挥官就要受到舆论压迫，不光是军队心不齐，因为内战更为受苦的民众也会怨恨他，还有现在受到欺压的军火商，内城让老头儿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就是为了给他拉仇恨……风口浪尖，我不会这么做。”
民众可不管内外城之间的纠纷，现在他们虽然遭受内城的间接压迫，但毕竟还能活下去，要真是内战起来活不下去了，他们骂的不会是内城议会，而是最直接的领导者，也是外城的指挥官。
就单单柏令誉这一点，白术就有所忌惮。
她不想拿着父亲的名声去赌，还有柏令誉一片赤忱的军心将心。
“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夏尔格耐心听完全部，既然白术没有着急去见访客，他也就没询问，心里也对来者有几分猜测，咳嗽几声道：
“现在异形潮退去，军队军心还正一齐，柏中将对部队掌控高度集中，民众对内城怨言也多，再加上李家对柏中将的态度让军队内部不满，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不管是外界条件还是内部形势，都非常合适。
“只是外城最新的一批物资还没有发过来，可以等内城把今年的物资发到位再说。但是一拖再拖不是好事，你既然已经做了，应该心里很清楚最后会面临什么咳咳咳……”
“怎么最近咳嗽的这么厉害？”白术紧紧皱起眉，“夏梵在不在，盯着你们老板，多喝水，做好保暖，还有按时吃药。”
“只是着凉感冒了。”夏尔格听到夏梵有了依仗般应下，有些无奈地笑道，“去吧，去见你的客人，或许今晚你能有一个定论。”
他知道白术要去见谁。
“也好，你早点睡。”
白术挂断通讯，在房间的夏尔格剧烈咳呛起来，甚至咳到脑袋有些昏沉。
摆摆手让心急的夏梵退下，夏尔格稳住呼吸：
“慈不掌兵，只是一旦涉及‘情义’二字就多会犹豫，但指挥官最先看到的是大局利益，这些小术都懂，而且做的很好。
“现在心有忌惮，不只是因为涉及到整个帝国，乃至人类的利益，一旦走错就是万劫不复，她不继续，还是因为心里有一条底线。”
夏尔格看得透彻，蓝绿色的眼睛中倒映着壁炉的火光，像是燃烧在灵魂深处的火，打眼看去不是热，只让人觉得忌惮，但开口时依旧是温和的：
“这条底线是柏令誉给她的，是条拴狼的狗链子，我不喜欢。”
夏梵低了头，室中只剩下火烧柴时轻微的噼啪声。
夏尔格本可以使用暖气和地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来了兴致，直接用了这装饰性的壁炉，没事时就看着火光放松，或思索。
“我听说小术和柏令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血缘关系也存疑，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她是谁，所以主动开口搭话，后来又出手救她……我那时候就在想：这孩子要和柏令誉不是亲父女，哪里会被带在身边，拿到了肩扛炮的数据资料，还带着她一起行动。”
夏尔格笑了笑，手指摩挲着绑在手腕上的黑色长绳，绳子坠下来的尽头绑着那颗白术研制成功的子弹，临走前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他。
夏尔格很珍惜。
“直到我和她相处下来，我也觉得这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而且女肖父，即使相处时间不长，骨子里也是极其相像的。只是再往骨子深处钻一钻，渗到灵魂里，才能看出些许不一样。
“她远远比柏令誉疯狂，嗜赌，冷血，我在那片阴霾里窥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夏尔格顿了顿，盯着壁炉里的火光，有片刻的恍惚，而后继续道：
“我没有妻子爱人，膝下无子，这十年来是真心把小术当女儿养的，我看着她扩张势力，看她以暴制暴，看她变得内敛又嚣张，看她逐渐和年轻的我相像，我全力支持她拓宽【秘路】，砸巨额成本研制新武器，追查【爱丽丝】，又看她对柏令誉的事情产生纠结。
“夏梵啊，我真心不想让她走我的老路，饱受痛苦，承受孤独。所以劝她回去，和柏令誉见面，解开心结，我想着只要她能开心就好，也能为自己留一条非常好的后路，多一层庇护……但内外城这件事，她处理的不像我。”
夏梵不敢接话，也知道夏尔格只是自己说给自己听，不需要他来插嘴。果然，夏尔格长长地一叹息，自嘲般轻轻摇头，哂笑自问：
“有什么比养一个女儿，更让人感到喜悦和忧愁的？”
要不您试试养两个，以毒攻毒啊老板……夏梵心里想着，听到夏尔格又咳嗽起来，想提醒下壁炉烧柴是有味道的，但这件事之前说过，夏尔格没有听劝的意思，他也只好换个说法。
“壁炉里的火是不是太旺了，老板要是一会儿还要出去，内外相冲很容易伤到身体。”夏梵低声劝道，“不然不要添柴了，这个温度也正合适。”
夏尔格咳嗽几声，眼看着壁炉里的火焰上涨，止住咳声后吩咐道：“还没有暖起来，再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