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深人静,城中只剩下卫兵在街道巡逻,一座城从风格上远远脱离了过去。
灯光变得微弱,床上的男人脱掉衣服鼾睡,偶尔还要砸吧砸吧嘴。
屋子中仅存的那一盏快要熄灭的油灯忽闪忽闪的,照映着椅子上静静思考的女人。
那枝看似无意识的挑了一下灯芯,外面的天空阴沉着,凉风渐渐吹气,可能今夜还会下雨。
她慢慢发觉和大表弟的话变少了,很多时候自己总是扮演一名倾听者,二人感情升温过程中是对另一半的知之甚少。
他们很少有过关于对方的有效交流,想要维系一段感情,交流是必不可少的,共同的经历也是不可或缺的,除非有异常相似的价值观。
只是他们两个人在人生经历上差了许多,那枝认为自己应该努力去维持。
手指被油灯燃烧的火焰烫到,她慌忙抽回手指。望着有点生疼的指头,她还想到了其他问题。
那枝从来都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也懂得进退有度,自然也清楚她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太过于接近问题的核心。
有可能是本身对于洛汗阁下的排斥,也有可能是暂时无法适应生活。
在雨滴落在屋顶和院子上,她聆听着雨水洗刷世界的美妙音乐,扪心自问是不是太清闲了?人总是在吃饱后的清闲中胡思乱想。
大表弟翻了一个身,舒服地打起呼噜,那枝被渐变的呼噜声吸引。
她走到床边,想要用手摸一摸大表弟的面颊,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又缩回来。
“也许我真的不适应这里。”她说道,“可既然你喜欢,那我也要喜欢,或许无法成为你的助力,但我会尽可能学会如何陪在你的身边。晚安,亲爱的。”
那枝把扎好的头发散开,微微矮下身子去,对着铁青色的面颊轻轻一吻。
好硬的胡茬。
这天夜里,人们享受着睡梦中有雨水的陪伴,而王都却是月亮饱满,马车在路上跑得飞快。
马车一路奔驰停在王宫之外,那吾督察长两步跳下马车,他急匆匆的走到戒备森严的王宫入口。
浑身的喜悦令士兵诧异,往日里的督察长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与基层士兵交谈是如沐春风的舒适。
“陛下已经就寝,督察长请明日再来吧。”
“请务必上达陛下,我有要事求见,拜托了。”
“您可以告诉我,我来代为转呈。”
士兵这句话惹到了那吾督察长,督察长脸色大变,用严厉的口气斥责:“我说了有要事!既然是要事!只能由我面见陛下才能说!”
“您请息怒,我也是职责所在。”
那吾认得出来,这些负责站岗保卫皇帝的士兵没上过战场,他们一直随从皇帝在最北方,从最北方一路跟到了王都。
他们以为自己和皇帝的关系近,以为自己成了皇室人员。
像这种认不清自己的人在以前和如今还是有不少的,尤其是一步登天的人,追随皇帝自然也是一步登天。
正在那吾和士兵打持久战时,另一位昂首阔步的男人从王宫来到了正门,那是珐瑆亲王。
如果说除了皇帝还有谁能用一个眼神压制住这些亲兵,怕只有珐瑆亲王一人了。
“传陛下口谕,督察长移步觐见。”
圣旨到,亲兵们老老实实让开了路。
王宫的那一片花园毁掉了,有些建筑外表也打上了补丁,皇后日日思念曾经光辉靓丽的环境。
路上,珐瑆亲王问那吾:“你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过来?”
作为老领导,珐瑆是不用顾及那吾的督察长身份的,相反,后者还要毕恭毕敬。
“是一件无论如何要亲口告诉陛下的事情。”
“是吗。”
对于那吾耍的这种小心机,珐瑆倒是没怎么太反感,但肯定是好消息,毕竟给皇帝报喜是一件美差。
说不准龙颜大悦赏赐点什么。
珐瑆没有追问,直到他们来到了皇帝的寝宫之外。
之前的王宫争夺战,一些奇珍异宝和墙壁遭到了损毁,大家伙为了迎接皇帝回来尽可能去还原。
不过名画和宝贝是回不来了,只能用一些相似的工艺品去代替。
对此,皇后发过牢骚,职责今非昔比。
被允许进入寝宫,那吾只看到皇帝坐在一张桌子后面,锦绣的华丽服饰上一尘不染,甚至还会反光。
二人站定,皇帝陛下率先开金口:“孤正在和亲王聊和谈的问题,督察长,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可见皇帝陛下不是很高兴。
那吾当然能看出来龙颜,他用一种无比兴奋的语气报告皇帝:“陛下,臣本不应深夜惊扰,可这件事还是应该呈报给您。”
“说。”
“他回来了。”
说完,那吾还是用兴奋的表情等待着皇帝陛下的话语。同时,珐瑆亲王也在阅读皇帝的表情变化。
皇帝闪过了一丝波澜,那个他算得上是儿时的玩伴,于是连忙问:“在哪?”
“就在近卫军的驻地,余涟先生本意是明日觐见。可是臣实在等不到明天了,这是个天大的喜讯,余涟先生吉人天相,在枪林弹雨中展现了自身的能力,并毫发无伤的安全归来。”
“急召!”
眼看着皇帝要紧急召见余涟,珐瑆亲王秒答应:“遵命,我这就去。”
“不,让督察长去吧,你留在这里,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遵命。”
入来时一样,那吾督察长离开时也是一样的急切。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余涟站在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难得的起身,用两只手握着余涟的双臂。
“不容易啊,从戎这么久,在军队过得怎么样?你比之前瘦了。”
“幸得陛下祝福,很好,我还拿到过勋章。”
“好!没给孤丢脸,也没给余家丢脸。”
皇帝见到余涟还是表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一旁的珐瑆亲王不禁发出感慨:“我没想到余涟先生真的去了前线,像您这样的贵族子弟着实不多了。也正因为有您和许多愿意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的人存在,我们才能迎来胜利。”
那吾陪笑点头,他很是认同这句话。
“说得好。”皇帝陛下点头承认,“余涟啊,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眼下我们正在和太辉人谈判,你刚好可以加入到谈判代表当中,孤相信你的能力。”
提到谈判代表,珐瑆亲王有了稍纵即逝的危机感,不过他对自己的面部表情掩饰的很好,而且非常支持余涟的加入。
那吾督察长没说话,他深知在这种地方最好不要讲观点,如果非要讲出来,也一定是滴水不露的正确的话。
“谢陛下好意,只是我离开的时间已久,对很多事情不够了解,或许无法胜任。”
余涟有些许为难,他大方得表示自己不想去做什么谈判代表。
见状如此,皇帝笑道:“珐瑆,你继续主持谈判工作,下次会面结束后再向孤汇报。今天,孤要和余涟先生聊一聊。”
“遵命。”
珐瑆退出了寝宫,那吾跟着亲王一同离开。
寝宫关闭,皇帝笑着用手指指余涟:“你这个人,说实话吧,为什么不想去谈判?你怕惹珐瑆不高兴还是别的什么?跟孤可得说实话。”
“陛下,我认为太辉人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他们很可能是假借和谈的名义做调整。如果他们真的意图和谈,不可能迟迟没有进展。”
“你说的没错,和谈进行的时间不短了,但他们不肯退让一步。嘴上讲着和平,私下里一直在摸我们的底线,你觉得他们想要什么?”
“我并不清楚。”余涟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们不会轻而易举的被我们击败,所以,我们还是要有所准备。我想向您讨要一个官职,不知可否?”
皇帝听后迷惑地问:“官职?谈判代表不行吗?嫌弃是一个虚职?这就是你的错误了,能在国家间抛头露面才是最好的机会。既然你这么想了,那你先说说吧,什么官职?”
“我想负责后勤工作。”
“理由。”
“从军期间,我意识到了我军后勤的短缺,战争打得就是后勤。不管太辉人如何谋划,大不了还会刀兵相向,我们做好完全的准备肯定是没错的,后勤则是重中之重。”
“你容孤考虑考虑吧。”皇帝直白的面对余涟,“今晚别回去了,你也暂时没住的地方,留下来陪孤叙叙旧。”
“遵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