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高德一家自入了益州,闲来无事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三个多月都过去,修缮中的知州府总算在前月竣工,高德可是一刻都不想耽搁的连夜带家眷搬了进去。这位年过不惑的大人早受够总镇府里成日鸡都还没鸣就要开始呼号直叫,光着膀子的臭男人练兵声,遍地黄土连吃个饭都会硌牙,再不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条毒蛇跟你打个照面。其实说起自己受点苦还好,主要还是担心养尊处优的女儿高棠棠。曾经皇城出了名的大家闺秀,聪明伶俐招人喜欢,不乏各家大户在还是个娃娃的时候提亲的队就已经排出几里去。只是自己舍不得,方才从未应过一家。照如今,还是得连累这孩子跟自己一起受苦。谁知比起自己,棠棠似乎更适应这儿。小少女没什么心思,平日里还会跑到演武场给兵士们递茶水,送小食,讲些皇城见识的,颇深受这群没怎么见过姑娘的大男人们欢迎。而今听闻父亲说终于能搬出去了,竟然有些小不舍,临走前非要去见冯小将军送上自己亲手绣的荷包以示感谢。这可惹得高德更加毛骨悚然,生怕他懵懂无知的千金宝贝是对那披着张人皮的恶兽将军动什么心思,连夜收拾行李,跟那逃跑的没什么差别。冯汉广起先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就是如往常般走了一伙儿客卿,谁知当天就觉得有些空虚。毕竟府上唯一的小丫头不在了,缺了点唯一的人情味可惜了点,甚至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弄些小丫鬟回来。另一方面,高德回了府就可以交接公事,自己这忽然闲了下来,竟有些无所适从,闲来无事在屋里盘上腿抛起铠甲光来。姚十三悠悠走到他身侧坐下,拾袖砂纸,顺带了句,“将军该不会是想着高家那个小姑娘。”冯汉广闷头忙活,听他一问先是一愣,而后将砂纸扔进水盆里:“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姚十三嗔着笑意道:“高姑娘绣的荷包还在桌上,不是在想他,难不成还是在想我。”“吃醋了。冯汉广往旁边拍了几下:“若是将军府迎新人,你姚十三还得给我做媒。”“犯不上呢。”姚十三欠身坐到身侧,倾茶奉上,语气里没有半分急切:“”将军府总归该有个夫人。冯汉广撑面向他,姚十三那张柔情脸淡得像是清水,素正尔雅,桃目湿润,连带愠气都是波澜不惊山温水软的,视线顺带被他鬓上一朵红梅夺了去。“鬓花好看,哪儿来的。”“早上见别院红梅开得好看,随手摘的。”姚十三摸摸耳边鬓花轻声道,但还聪明地没叫他把话题转走:“小将军刚到底在思虑什么,那么入神。”“梅花又开了。”冯汉广道。别院的红梅还是三年前他带了姚十三入府时,觉得总镇府里光秃,没东西衬得上他清雅淡丽的品味,特意命人移来种的。果不其然,入了冬红梅花期一盛,似火燃雪,成日飞沙走石,到处黄土色的总镇府仿佛都生了人间灵韵。他捞过姚十三细软的腰,久经沙场的的身子精壮宽大,相比之下的文客像是个迎风就倒的赢弱小偶,好像再使点力气就要折了,戏谑道:“在想要不要招几个灵巧点的丫鬟进来。总镇府里全是些满身臭汗,张嘴黄腔的大老爷们,都没个人能陪你散心聊天的。”姚十三啧了声,恼气使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把冯汉广推开些,语气不悦道:“您知道我不想要那些。”“那这个呢?”冯汉广笑着任他推搡也是徒劳地纹丝不动,变戏法似的在身后掏出一把小剑。那小剑也就比一掌长不出多少,做工极其精致华丽,鞘身和剑柄上雕刻着精细的云纹兽型,还镶嵌有数颗绿松彩宝,光看着就知价值不菲。“轻便好上手,拿去护身,适合你。”姚十三难掩惊讶的接手过来审视一眼,说:“可不是益州或西域的纹样。奇石异彩,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将军从哪儿弄到的?”“托皇城认识的武器商,按你的手掌尺寸打的。”冯汉广倒像是说件常事:“写信给清虚观的时拜托了道长顺路带来的。毕竟这一年到头我也没几个从京畿那边来的熟人,就只能麻烦人家了。”姚十三面色微酝,将小剑仔细捧在手里,只肖轻轻一拔就听得铁器铮鸣,银光如月锋利无比,还真是照着自己尺寸打的,握起来格外合手。他连忙收进怀里,平日波澜不惊青黑晶亮的杏眼眸子里甚是闪了有些喜悦:“这小东西看起来太贵重,就小将军你那些俸禄,可惜。”“傻话。”冯汉广一掌拍上姚十三额头,手劲没什么轻重害得他一仰,好险是在怀里,才没栽下去。“可惜什么,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稍微多花些银子在你身上怎么了?”姚十三没再说什么,往冯汉广怀里窝了几分,软腰似水,着实惹人喜欢。只蹭了小会儿,惹得冯汉广心里起火,刚想按他下去,忽见姚十三不识趣地抬饿头,眨着眼问他:“临近冬月,又到了北域的匪患欲动时,周边关卡的加防部署好了,粮草不能被截,不然营里不好过。更要小心他们报复烧火。”“别说这些。”冯汉广盯着他说话时开合的唇:“不是时候。”姚十三笑了:“那说洛安山的顾先生,来了也有一段时日了,见他每日都忙得见不到人,就没什么我们帮的上的地方?”冯汉广把手旁的碍事的甲子推开些,里衣敞着口铜色胸肌若隐若现,把他往身上坐了坐,说道:“有是有,然妖物实在肮脏,倒不用你管。”姚十三感到身下有什么东西硌着难受,颇为无奈地笑笑,稍稍挪了些位置道:“青天白日的这么心急,就不能等到晚上。”“不能。”冯汉广浊音深沉,眼神带着猎人围兽时的危险。第37章 手足无措醉仙楼“今晚我不在府,要同那位顾道长出去办事。”冯汉广道。姚十三是个聪明人,益州城有宵禁,非要是大晚上才能办的事,不必细思都知道是去哪儿办。当即变了脸色,从他臂弯底下缩出来站到一边。“你既能和那位道长一起去,就不能带上我?”冯汉广视线定在他逃走的位置未曾移开,眉头骤紧,恍若变了人似的将气息压低:“你明知道我们要去何处,还想跟。”“我怎就去不得?”姚十三道:“出身在那儿您也没提半分嫌弃,又不是回去接客了,我当客去一次您也忌讳?”“胡闹!”冯汉广猛一挥手擒腕硬将他摔在地,瞬间翻脸,覆身向上:“学会忤逆我了,给了名分没了边!”姚十三摔得一口气上不来,泪水顿时涌到眼眶,含着未哭出声,捏住冯汉广领口大喊“放手。”谁道这人身上硬得跟石头一样推不动,锤起来疼的也只是自己拳头罢了,甚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钳住双臂举过头顶,紧接着身下一阵剧痛,引喉咙溢出悲鸣。“别叫。”冯汉广咬齿发力,身下人屈辱得泪水夺眶,却也丝毫没动摇半点善心,反惩罚似的加大力度。“疼……!”冯汉广动作挺了片刻,见巡查的人影似有犹豫地从窗前掠过,叫声大必然引众人耳目,随手扯过手边拭布塞进姚十三嘴里,压住舌根只听得呜咽。“做奴的人宠得厉害忘了本分。”拭布苦味津入喉咙,冯汉广身上的粗布磨得人嫩肌生疼,整个人都要被撕成两半。“敢同我说不!”“将军将我打花柳地带回,即便给了名分!”姚十三未示弱半分,挣不拖便咬牙挤得那笑意荒谬,不见妥协,全是讥诮:“十三知道再是如何骨子里的贱气永远都磨灭不掉,我非在这取悦您,是您想取悦您自己!”姚十三咯咯笑着扯住身上人头发,强迫那一双含血的狼目与自己直视:“您再是不堪总还是将门之后,前途广阔,我怎敢忤逆。”不是错觉。冯汉广从那双乌黑的流情目中见得微妙的娴熟,他就像追不及的猎物,若即若远,即将嚼碎他的人是自己,正被戏弄的人也是自己。他钳住那纤细脖颈,征服欲要他胸肺发疯地震颤,就像他生来便要征服一切,战场上下,你死我活。无论是下属,敌人,或是爱人。待到身下的人放弃挣扎顺应起来,他狠地扯下姚十三嘴里塞的布质问:“还去吗?”“去。”姚十三咬着唇断断续续挤出话:“您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冯汉广一怔,暴怒昏头,抽下腰间的涂金蹀躞。姚十三见这动作顿时抿嘴噤声,闭眼缩成一团等着皮开肉绽的痛。等了好一阵,蹀躞并未真的甩下来,冯汉广骑在身上,手中死死攥着蹀躞望一地亵污,长叹口气。再像个捧起什么破碎的宝物一般给他捞了起来,擦干脸上的泪痕,抱在怀里片刻。“可是你明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冯汉广盛怒不减,满足不了的征服欲只会让人更为焦虑地不安,手中蹀躞挥之而下,一声巨响竟劈断了手边铜盆!水溅一地,也溅了姚十三满身,激得一缩。“十三并不是您养在屋中的玩物。”姚十三勉强撑起身子,眼中泛出怜悯,抚上怒狼脸颊:“我在乎的不是流言蜚语,而是您眼中的我究竟如何。”珍贵的猎物再想嚼碎了熬成粥,也是舍不得,冯汉广没了法子,嗤鼻道,“行,那你去,但必须跟紧我!”姚十三这才弱声笑笑,想坐起来,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汉广,我身上好疼啊。”冯汉广听他喊了自己名字,心里顿时软了,乜眼嘁道:“这就受不住。”姚十三爬起笑道:“可不是吗,小将军锐不可当所向披靡,十三潘鬓沈腰,受不住。”转眼入夜,益州城开始四处掌灯。灯火阑珊下全是急着赶在宵禁之前回家的行人,官兵锁了城门,暂停通行。古传益州城坐落于妖界之门处,入了夜,难免会有流出的妖邪作祟,宵禁的传统持续百年。加之近来邪祟伤人的事件屡出不穷,好似真的哪儿漏了洞一般,更极少有人在这夜里行走,诺大个城到了晚上格外空荡寂寥。唯有一个处彻夜灯火生平,正是益州城内最有名的花楼,醉仙楼。顾长卿今日为避耳目只带了宋远一个,两人格外低调地着常服坐在个二楼不显眼的位上喝酒,一身打扮认谁看都只是个普通花客。面前隔着朦胧桃红纱幔,可以清楚看到楼下歌女舞姬旖旎,舞乐声柔肠。二人都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虽是来办公事,浑身不自在也是真的。路过妓生掩着帕子看这五官周正刀刻般的公子哥笑嘻嘻抛去媚眼,顾长卿却还自顾自喝着酒,自然就委身过去娇媚的问起:“官人们怎不叫几个姑娘陪着?两个大男人在这喝的叫个什么闷酒呢?”顾长卿极为不爽地躲了身子,妓生微愣,宋远忙清了清嗓解围:“我们等人。待会儿的,待会儿。”另一个满身脂粉味浓妆妓生凑上去闻了闻,“官人身上香薰味好重,难不成是刚去了庙里求佛回来?雅兴呀!”“冯将军何时到。”顾长卿阴着脸低声道。宋远又哪儿知道,明知是大师兄无话可说硬要憋话,只能道:“快了,约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 ”“冯将军?”一位带着大红牡丹簪花的妓生假作面露乍色,回身和旁边的姑娘侃笑说起:“燕燕,你听这位官人真会说笑,他说他等的人是冯小将军呢!”背后顿是一片莺莺笑声,小妓们许是觉得这两人无聊,扇着团扇找下一桌寻乐去了。小妓前脚才去,楼下一阵惊呼引得众人瞩目,刚刚还在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全涌着跑到门外,二楼三楼栏杆上闻声挂满了看热闹的,两人方松了口气,对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