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自己也没说什么笑话,没可惜逗人笑,他怎突然如此反常?此情此景下艾叶比起欣慰,更多的可是不明不白虚汗直冒的害怕。“我说的话可笑了?”艾叶心里直犯嘀咕:“哪儿好笑?莫不是他突然疯了?还是我做得太丑了可笑?”艾叶实在摸不着头脑,尴尬中也随他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呵呵,呵呵呵”,一双黑琉璃似的眼滴溜转个不停,全是彷徨惊恐。顾望舒实在笑得上不来气,小腹抽着痛,弯个腰弓着身子手抓在艾叶胳膊上继续笑,直到实在是再笑不动,眼里泛着笑出的水花上气不接下气道:“所以你认定冰天雪地中怕冷的人就是虚了?艾叶啊,我到底虚不虚,你不是最知道。”“……?”某些片段闪电似的骇然杀回脑海,让本是毫无防备的艾叶从头到脚窜了个恶寒。恍然记起那天晚上,他顾望舒即便是个神智不清的状态,也能变着花的按着他做了有足足一个时辰我一个妖身啊,第二天睁眼下地差点直接软腿摔下来!当时还顽强安慰自己第一次大概就这样,不是我体弱不支。现在猛然回想起来,腰下似乎都还在隐隐作痛。难以想象他那副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皮相之下,到底是压抑隐藏着怎样洪水猛兽令人发指的本性,与何等狂悖无道,不像话的物什……当事妖确实有被吓到。艾叶赶紧甩了甩脑袋,试图把那些鲜明生生的回忆甩出十里地去,现在可不是回味那些的时候。更何况他顾望舒不是记不得那夜的事了吗?“我怎么就知道了?我……我不知道!”艾叶支支吾吾的将身子一挺,理直气壮喊道。顾望舒本还笑得腰疼佝偻,听他这么一喊当即收了笑声,再扫兴地直起腰,神情古怪的好似藏了百种不一情绪般砸了砸嘴。“算了。”他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人面对面良久再是无语,随之而来好一阵让人手脚蜷缩的尴尬。寒风中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会儿。“哦对了,你师哥让我给你带话来着。”艾叶绞尽脑汁想办法开了个新的话题:“他问你是准备午后同他一同去巡查,还是等晚上宵禁之后独自去。”他再道:“依我看要不我们就午后一起去了,宵禁之后太可怕,谁知道会再冒出来什么邪祟。”“夜里去。”顾望舒想都没想回道:“跟一个顾长卿巡查,倒不如让我同时面对一百只妖邪来得痛快。”艾叶大概是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并未劝阻,只“哦”了声,道:“我去给你带话!”说完一跃到屋顶,脚底生风瞬间没了踪影。顾望舒待艾叶走远,解下耳帽观赏起来。这耳帽看起来是由一整张灰兔皮收拾干净做的,没什么复杂工艺,甚至连精致都算不上。两根青布条连接处缝着的针脚笨拙杂乱却也结实,看得出做的人定是个新手,恍惚间能看到那妖笨手笨脚努力戳针的傻样,偷偷哼笑出声。“他说哦!”顾望舒没想艾叶能回得这么快,慌忙中把耳帽藏至身后,正色回身。艾叶本是没注意到他已经把耳帽摘了下来,多亏这一藏,被他眼疾看见。这豹妖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在接连几间屋顶跳跃翻下,看了顾望舒这一举动,神色忽变失落,好像跌落绝壁似得转变得飞快。“不喜欢吗……果然还是我手太笨……”“没有!”顾望舒立刻答。但又发觉自己好像应得太快,一下子慌道:“喜欢的,多谢。”艾叶眼中光芒乍现,憨声笑笑,想起自己正事还没说全:“你师哥问要不要给你备些人,夜深阴气重,益州又在妖门之下,邪祟众多,以防万一。”“用不着他担心。”顾望舒又转嫌恶道:“麻烦转告他别在这儿假慈悲,我带你一个足够,人多反而累赘。”“哦好,那我去说。”没一会儿艾叶蹦蹦哒哒回来的时候,顾望舒正重新往头上系着耳帽,带好后难忍冲动在柔软兔毛上来回搓揉着手,餍足笑意在眼底藏不住。艾叶站在屋顶,离老远就看到他在那揉得起劲,隐约联想到那时候他就是这么陶醉捏着自己耳朵的,甚至觉得当下都是耳根刺痛,暗叹万幸是给自己的宝贝耳朵找了个替代品。顾望舒这次提前收了手负在身后,待他一落下便正色问起:“那人怎么说?”“他说随你,让我随时做好给你收尸的准备。”艾叶原话奉上,拍拍胸脯自己添了句:“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刀山火海都能给你毫发无伤的带回来!”顾望舒无趣“切”了一声,冷色说:“再去告诉他无需担心,我这条性命是留给他取的,在那之前没谁拿得走,天皇老子也不行。”说完,顾望舒一脚踹开房门。遮光用的手举得累,他伸手去取了立在门后的伞,撑在头顶,腰背立得笔直。“哦那我去……”艾叶应声走出没几步,终于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太对,站在路中间愣了许久,恍然大悟似的扭过头,指着不远处一间客房,音调含着埋怨拽得奇高:“不对啊?顾长卿他就在那,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当面说明白不就好了,在这指示我跑来跑去,传得是个什么话?”顾望舒顺着艾叶指的方向看去,果真隐约看得顾长卿一身纹银白道袍,反着刺眼日光端正立在院对面的房门前。虽看不清面容,但用脚想都知道他肯定正是吹鼻瞪眼的看着自己。大概自己刚刚骂的几句回荡在这空旷无遮拦的院子里,他定听得一清二楚。怪不得艾叶这一趟趟跑得那么快。……多多少少有些难堪。顾长卿遥遥看到那个不长眼的可算是注意到自己,大声一“呸”,回头摔门进了去,徒留顾望舒一脸铁青站在原地。第72章 正月碎瓦“不对啊,”顾望舒回过神来忽觉奇怪:“你何时起同那个王八蛋关系处这么好了。”艾叶抓着跑乱的头发:“我?”“他先前无时无刻不想要了你的命,你…该不会是要想着要讨好他了?”艾叶乱发坨在一起,显得像个流浪狗似的万般无奈可怜。“说什么讨好,怪掉价的。就是有那么个机遇。”他神色躲闪嘟囔:“讨好一说不至于,讨你一个够受了。你又不是万事通,自然会有不知道的事。”正月未过,总镇府中死了人。牛乳瓦罐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前院旷达,瓦碎裂断的声音久久难以平息,划破雪后难得的平和。正月碎瓦,大凶。后厨新来的十几岁小役在失手摔破牛乳瓦罐的几个时辰之后,被人发现惨死在绚丽绽放的雪中红梅树下。表面无伤面色青绿,腹中浮肿,已有腐烂之相。发现他的是当初召他入府的杂役房四。房四吓疯了,屁滚尿流疯疯癫癫往前院跑,冻干的屎尿黏在麻色粗布棉袄上混冻成一摊臊黄污渍,披散着头发挥舞手臂,嘴里叽哩哇啦怪叫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总镇府正宴请众宾,庆正月无恙百姓康乐,也是藉慰各位如此佳节为了维护一方和平,辛苦劳役无法与家人团圆。此时一个疯子突然横冲进来,未等撒泼,冯汉广已然面色不改挥出长刀,众目睽睽之下手起刀落,人头滚落。房四临死之前丧魂落魄面无人色,瞳孔撑大瞪向佳席中央,紧盯面无表情拖着长刀,快步走来的冯汉广,喉中惊叫撕扯出的尖叫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脊背发凉。“吃人了,吃人了!!!”他疯喊。“别吃我!!!!”人头落地时,哀嚎余音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