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三,下次再不许伤人了。求你,应我,我不愿让你这样疼,全当我求你,我这样跪下来求你,行吗。”冯汉广将人搂得紧,一字一句全是强忍悲愤的诚恳。他轻拍后背,直到人不再剧烈激动地喘息,才肯将人稍稍推出些许去看他的脸。“求你答应我”姚十三眼神空茫。“好……吧。”他再这般呆呆环视了满地狼藉,是甩鞭后四溅血迹,最后视线落在地上脏兮兮的衣袍。良久。“将军。”“怎么了。”冯汉广赶紧应道。“我衣服脏了。能不能吩咐衣局再缝一件。”“好。”冯汉广撑起身,扭身要去叫郎中的功夫,听得噗通一声响。乍地回首已是来不及,姚十三脸色惨白地直直昏砸到地上。“十三,十三!”一个从蜂巢带回来的小官,居然是什么好洁成癖,衣衫脏了一点都不愿穿,脏多了便要换新?成天伺候着他洗衣浣衣,说出去都成人笑柄!总镇府里下人碎嘴的骂名传了个遍,最后到了自己耳朵里,倒只是微微一笑,并无在意。毕竟一条玉臂万人枕的肮脏活儿,明明脏内里得透彻,却偏纠结于衣衫洁净,着实费解。但这传言终止于冯汉广一声怒令:“他姚十三就算再是癖怪我也要留,全都给我忍着!”原来这世上有人真心待我好啊。可真是说来惭愧。只是意识崩溃模糊间,总会混淆时空。大蛇早已不记得自己在那黝黑不见天日的寒冷冰窖中待了有多久。大概是有个千百年吧,大概是自打自己有了记忆以来,又大概,是因为已经太久,再不记得以前种种。总之手脚都被附着强劲妖力的铁链拷死,逃不出,挣不动。日日夜夜冷得穿骨,瑟瑟发抖,蛇身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冬眠状态,却又被无数次强行唤醒,长此以往,只有精神越发脆弱。总会有双手从睡梦中将自己一巴掌狠狠扇醒,又在混乱中被打得半死,末了,泪水朦胧间听得是他那句话。“蛇妖真是生得一身媚骨,诡计多端又有何用,都不如这身皮肉。动再狠的手疤痕终会消得毫无痕迹……真是天生让人耍的命啊。”“……大人。”膝盖跪在冰上早已冻得毫无知觉,唯有嗓音沙哑,饮融冰为水,太久没进食了。冰窖中不被允许进食大人觉得蛇生吞活物,脏。于是唯一提命的线,便是气脉妖丹遭大人化做万蛇成窟,藏在他不为所知的某处。只有听话了,乖了,大人才有可能大发慈悲地投些食物进去与那万蛇分食。方能勉强得些气血,在这暗无天日的冰窖里继续长眠。从未想过反抗,不只是不敢、实力悬殊,也更是因为太久了。太久了。久到觉得自己成了冰窖中本该有的部分,觉得饥渴至极将死之时,明明待自己暴虐无常的大人,都成了眼中唯一的光,唯一救世的神。反正都会结束的。再痛的暴行,只要闭上眼、睡一觉。都会过去。还能得一顿饱腹,岂不愉悦。可惜暴行总是非减反增。直到大人愈发残暴,开始对他行断臂凌迟,切指灼火之事……口中的求饶。逐渐变为求死。只要大人愿杀我,我愿将千年修为拱手让出,低贱臣服,卑微求死,也不得如愿。一次次观赏似的套上新衣,再被折磨不成人样,新衣成一件件血衣,肮脏不堪,却又再懒得给他脱下。就这样在冰窖中这般苟且。活了千年。蛇妖力弱,就算过千年的修为,对于大人这般人物来说,夺了也是无可厚非,并无长进。倒不如留着养玩,对这天生邪恶残暴之妖来说,还能寻些乐趣。认了命了。哪怕最后解了枷锁,也再迈不出冰窖半步。“你真的一心求死吗。”“大人……杀了我吧……”“好啊,既如此诚恳,我便如愿杀你。不过有条件罢了。”“……”“我管你是骗是抢、强杀千人性命以填自己妖力,再或夺什么其他妖子的修为的。总之,至少你一身修为要比你这具身子对我而言更有用我才不亏,得以杀你不是。”…………入夜。冯汉广端坐榻侧,神色紧张又显不悦地看着昏睡不醒,烧得酝红发烫,眉头蹙紧,浑身冷汗的姚十三。听他一遍遍呓语呜咽喊着大人。外敷的药上过了,内服退烧的汤药也送了,怎奈眼前人并无丝毫好转,高烧不退,气脉愈显微弱。冯汉广连郎中都喝退,只借一方烛火摇曳沉视,不断取下姚十三额头被烫热的手巾,放进冰水镇凉,再度敷上。半晌,他才对那昏迷中的人冒出话来。“你不是妖吗?妖怎么会弱到连这都挺不过。”“难不成,真是因我烧的那一把火…?”“别怪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永步歧途。如果以往是被逼无奈,那从今往后我来护你周全。”“将军……”他听梦中人喃喃,赶紧握紧缠满纱布的手。“是,我在。”“好疼……”“是,是,是我下手太狠……”“将军……!”冯汉广迫切盯紧眼前人,却看他昏睡中赫然瞪开眼,眸中满是莫大恐惧!不知是梦见什么极度地惊恐。可眼前人并未发话,蜷缩成团再度昏睡过去!冯汉广对他口中大人耿耿于怀,思量片刻后忽然起身,端起烛台转向偏室,借烛光煌煌,照亮神台上一副画像!画像上大妖虎瞳金眸沉隐,凶气萦体神色冷冰,着一身大袖玄衣长剑拖地【“你这供的是什么?”“西域少族有供大妖的习俗。将军,看这位大人,不显英姿雄发,王者之气吗?敬其如神,将军,他就是我的神。”】冯汉广沉目几许。抬手狠狠将那画像扯下,撕碎丢进纸篓!窗外瞬时忽闪一道天雷,映得满屋瞬间通明如白昼!!震得是个地动山摇!艾叶在冰凉刺骨的溪边挽起裤脚袖子奋力收拾起兔子时,顾望舒就坐在不远石岸上裹着厚毛氅衣,嘎吱嘎吱边嚼坚果边认真瞧着,看着倒像个监工。“艾叶,那毛还没拔干净呢。”顾望舒伸手一指,艾叶摔摔打打从水里淌出来,捡了收拾好放一边的兔子,一根根蹲着拔。“艾叶,那只血还没洗净呢!”顾望舒再送了个坚果进口,嚼得嘎吱作响。艾叶立即回头龇牙怒道:“看不惯你自己弄!使唤我还哪儿来那么多事儿!”“那我不做不了活儿嘛。”顾望舒挑了吊挂在胸前的胳膊示意给他:“不是我多事,到时做出饭菜吃一嘴毛,如何下口。”艾叶生起闷气,愤愤道:“顾望舒,我看你这胳膊半年也好不!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倒希望。”顾望舒眯眼笑着,手再伸袋子里去掏坚果。“慢点吃,我昨天剥了半宿的坚果,别两会儿就都吃完了。”艾叶翻了个大白眼。“哈哈,有人伺候真舒服。”“可不是吗,谁叫我犯贱,偏偏喜欢你了!”“艾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