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冤家路窄

《卧霜饮春枝》全本免费阅读

诞辰过后,宫中略清净些。书房之内,钟离遥正端坐其中,执笔习文,桌前玉瓶中摆着一枝腊梅,清白如雪。他手中行云流水,口中却慢悠悠问道,“如今,你可知这‘青云令’为何物?”

谢二正在桌前为他研墨,这会子便答,“有了它,我便可同哥哥一起入学读书。”

德安和蔼提醒道,“谢公子,还是称‘殿下’的好,宫中人多口杂,不便如此随意。”

“无妨。”钟离遥笑道,“在宫内可称‘哥哥’,他日若出东宫,再改口也不迟。”

“可……我何时能得‘青云令’?”谢二问。

钟离遥道,“得青云令仅有参与准试的资格,这准试却十分严苛,由太学教授诗、赋、易三文,和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的老师中各遴选一位,考核此九项,结果由九位老师共同商议通过后,方才可以。”他停顿了一下,才道,“至少需要九项全部合格,并有一门卓越出彩。”

谢二问,“可是哥哥,我未曾学过三文六艺,怎样才可通过准试?”

钟离遥不答反问,“你可看见桌前梅花?梅花不与百花争春,生于寒冬腊月,长于风雪严霜,却清白如雪,芬芳如缕。其生苦否?其境寒否?”

谢二点点头。

“如此便可知,梅花香自苦寒。花犹如此,人何以斯?更当不畏艰难、不惧困苦,若你有心入太学,当发奋读书、刻苦练习,尽之全力,如此,便可问心无愧。”

谢二沉默了一会儿,道,“尽之全力,便可问心无愧。哥哥,我不要问心无愧。”

“哦?那你……”

“我要与哥哥一起上学,哥哥在何处,我便去哪里。”

“既如此,可须得用功。”钟离遥被他逗笑了,放下笔,从桌前递出一本诗经,“你可先读此本,每日三篇,须读诵、熟知其义,平日过晚本宫下太学后,便随时检查。”

“若是识不得字句义,谢二便可随时问哥哥吗?”

“自然。”钟离遥道。

谢二随手翻开一篇,乃为《文王之什·文王》中诗文,“王,国克,生……维周之……”

钟离遥解释道,“王国克生,维周之桢。维指保全、思虑,乃有敏捷聪慧之意,桢原指坚硬之木,为坚韧、坚强之意;如今,实写为‘祯’,更寓吉祥。”

言罢,半晌,谢二忽然说,“哥哥,我喜欢这个字。”

钟离遥见他神情,随即似想到了什么,便提笔在纸上写下二字,落笔潇洒而快意,行迹刚劲而有力。

谢二念,“谢,祯。”

“如何?”钟离遥微笑看他,说道,“原是谢二这名讳过于粗鄙,实非好字,想必是那群侍从胡乱给你起了个诨名,不如为你改作谢祯,此名可好?”

谢二还在紧紧盯着纸上的两个字,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母亲常要我坚强,原来坚强便是祯,吉祥也是祯。”

只见他十分欣喜,捧起那张纸来,问道,“哥哥,可以把我的名字送给我吗?”

钟离遥点头,微笑看他,“当然。”

谢祯紧盯着他,请求道,“哥哥,你可以叫我的新名字吗?”

“谢祯。”钟离遥摸摸他的头。

谢祯忽然莞尔一笑,举着纸扑上去抱住他的腰,脑袋扎进怀里,从喉咙里滚出来个闷闷的“哥哥。”

钟离遥惊诧一瞬,略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放下举起的手臂,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转头看向德安。

德安只好轻声提醒,“谢公子,奴才知道你高兴,但万不可失了礼仪分寸。”

谢祯回了神儿,连忙退后几步并行了个礼,只见他双眼泛红,却只低下头说道,“对不起哥哥,以后不会了,请恕罪。”

钟离遥仍是淡淡的微笑,只是说,“无妨,日后注意便好。你且回去换衣服吧,用过午膳后,随本宫前去校场练习。”

谢祯点点头,退出去了。

见人离去,钟离遥便继续习字。此刻,手虽执笔,却只定定出神,半晌,方才问道,“德安,他可是伤心了?”

“依奴才看,是的。”德安安慰道,“谢公子年纪尚小,一时喜悦伤心,那也是常有的事儿。”

“情思天然,个性纯真。”钟离遥忽叹了口气,“奈何身处此地,却不知是喜是忧。”

“主子爷多虑了。”德安轻声道,“谢公子虽说个性纯真,却也倔强异常、非强力所能移。”

钟离遥望着桌前那枝梅花,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晌,继而再次落笔,于那张宣纸上写下两行字:

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过午,两人一同用膳。

因谢祯暂居东宫,一众饮食起居,便皆着太子示意。钟离遥令德喜贴身照看,一应事务,有所短缺,便及时知会。

此刻,钟离遥正问他,“这几日来,可有不便抑或短缺之处?”

谢祯摇了摇头。

“饭菜可合口味?”

谢祯点了点头,继而脑袋低伏下去,安静吃饭。

钟离遥看了一眼德安,又看了一眼德喜。

德安便问,“谢公子,可有心事,为何闷闷不乐?”

谢祯摇头,仍不说话。

钟离遥微笑着,故作惋惜的叹道,“怕是读书太过劳累,既如此,便休息一日,不去校场练习了罢。”

果然,谢祯抬起脸来看他,“哥哥,我不累,我们去练习罢。”

德喜和德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佩服。

谢祯尚识的几个字,其母生前教过一些诗文,有些也算熟诵,书、数相通,略有呼应。但射、御二艺却从未接触,一开始不免生疏,钟离遥便从基础教起,并责令其无论风雨、必当刻苦练习。

谢祯得令,心中谨慎牢记。

至此之后,天亮即起,读书习字,背诵诗文,记念礼书、举弓练剑,夜奏笙箫,无所懈怠,若有困惑疑虑,便待殿下归学后一一问清。

此日,自太学归来,过晚不见其人,钟离遥便问,“谢祯呢?”

侍从便答,“谢公子前去校场练习,今日还未曾回来,想必是刻苦习练耽搁了时间。”

“哦?”钟离遥负手站立,“德安,我们去看看谢祯,如何?”

德安早已令人备好披风,躬身为他穿戴系好,递上手炉,便备轿启程了。

校场内热闹非凡,东宫的轿子刚一靠近,便有人意欲通传,钟离遥拨开轿帘,摆了摆手。随即众人退了下去,噤声入了园子,登上校场观望台,只静立于此,远远望着。

“启儿也在。”钟离遥看着谢祯旁边几个熟悉的身影,“旁边可是兰庆督抚樊申之子樊霄与督察御史尹丰之子尹承安?还有一子,便应是那徐智渊之次子徐正扉了。”

德安回答,“主子爷好记性,正是。”

钟离遥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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