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二单元

婶子缓了口气,又继续对我说道:“那都是画本子里编的,骗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我听说宫里养狗,就会在狗身上烫个印,哪个衙门养的狗就烫哪个衙门的印,余公公啊,这是在作践杜衡啊!”

我低头佯装难过,婶子心疼的拍拍我的肩膀:“别想啦,这世道,人活着都不容易,你看杜衡,不也是家里吃不上饭了,被卖了吗?如今他也算是锦衣玉食,让那些贵人作践,就作践一下吧,要不还能咋滴?”

自那之后,杜衡似乎是在贵人圈子里出了名,隔三差五的就有贵人约他到家里唱堂会。当然,他偶尔也有没受伤,全身而退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回来时都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他自己似乎也已经麻木了,不哭不闹,魏季行让他去哪他就去哪。

我知道杜衡已经放弃抵抗了,他已经接受了这辈子大约就要这样过了的事实。可是我不希望他接受,我要想办法给他希望,然后再看着他在即将成功时跌落深渊。只有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开始频繁的跟杜衡讲梨园圈子里的轶闻。

什么痴情公子为了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甚至违抗家里带着相爱的人远走隐居。

什么高官公子为了跟心爱的男旦在一起,不在乎世间流言、放弃家族亲眷,与心爱的男子一起畅游江湖。

杜衡刚开始对这样的故事嗤之以鼻,他不相信这世间会有高门子弟能为了我们这样的戏子放弃一切、甚至对抗家里的。

可是大约是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慢慢的,他也开始有了一点点憧憬,希望自己也能好运的遇到那个救赎。

他甚至开始在自己的那些客人里留意物色,想要找到一个不以虐待他为乐,而是真心实意欣赏他、心疼他的人。

而我就知道这么一个现成的人选:南城皇商李员外的儿子李远。

与他父亲喜欢折磨女子不同,李远喜欢年轻的男子。

且他非常善于伪装,对外永远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只有被他折磨过的男孩子们知道他的手段有多变态。

上一世,他一开始伪装的也很好,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与他父亲是不同的,直到某日一名衣不蔽体、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从李府内拼命冲了出来,一边狂奔一边哭喊出李远的暴行,世人才知道李远比起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世,李远的名声还很好,还是世人口中的翩翩公子。

我状似无意的在杜衡面前提了几次,甚至隐晦的表达出了:

「若是能入李远的后院,哪怕是为妾,将来也算是终身有靠了的」意思,果然引起了杜衡的注意。

他甚至不惜要我费尽心思引荐他与李远认识,就利用几名追捧他的上京城公子哥,结识了李远,并且很快被李远的温柔迷住。

他请求我帮他瞒过魏季行,却不知道魏季行早就对他那点小心思了如指掌:

「随他去吧,他要是能给自己找个好的退路,也算是他的造化!」

魏季行之所以这样淡然,是因为男旦花期短暂,即便再是控制饮食,男孩子到了14、15岁时,也会开始抽条长个。身上的骨节会变得粗大,声音也会变得低哑,就失了男旦的柔美之气。而杜衡已经出道一年多了,最近也开始长个子,距离他谢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魏季行一直在精心的为杜衡选择谢幕演出的买主,最终选定了第一次招揽升云班唱堂会的朝廷新贵:左翼前锋营统领林安澜。

林安澜是彻头彻尾的泥腿子,靠着好身手在西郊猎场谋了个守军的差事,不想执勤时意外救下了被熊追击的当今圣上,从此青云直上。

与上京城里那些表面上还要伪装一下的大人、公子哥们不同,林安澜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所以杜衡落在他手里,自然也不可能有好下场。

林安澜办堂会本来就是要犒劳军营里的弟兄。杜衡作为上京城目前最红的男旦,奇货可居,林安澜自己享受完,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还将已经无法动弹杜衡赏给了在场的军士们,结果就是杜衡再被送回来时已经面目全非。

他的嘴角有一段长长的裂口,两只眼睛眼眶乌青,肿的老高,四肢的关节有多处脱臼,身上的伤口处不但有蜡液,还有辣椒油、烈酒的味道,最惨的要属下半身,不但谷道撕裂严重,就连那男子用来繁衍的物件都被捏碎了。

给他处理伤势时,就连见多识广的师傅们和婶子都皱了眉,不忍直视。

魏季行还没有黑心到家,好医好药的养着杜衡,养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能够下地行走。

然后魏季行就给了杜衡一个包袱和一个钱袋,包袱里是几件普通的衣裳,钱袋里是两惯钱。

魏季行对杜衡说:

「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我从门缝里看到杜衡楞楞地站在街上发了一会呆,然后雇了辆马车,朝着南面走了,我就知道杜衡一定是去找李远了,毕竟他一个缠了小脚的废人,如今连戏都唱不了,还能做什么呢?

再后来的事情就显得顺理成章了,李远收留了杜衡,但日子却跟杜衡想象中不同。他从名动上京城男旦,变成了李远豢养的私妓,频繁的被用来招待李远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我知道,这样下去,等待杜衡的一定是与我前世相差无几的结局,可是我的仇还没有报完。

这几年,我一直在攒钱,终于在十七岁生辰之前,将赎身的银钱攒够了。当我找到魏季行时,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对我说:

「其实我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初似乎根本就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我!」

我笑了笑:

「无论是谁选择了谁,我都要谢谢你,让我有了这几年的安稳,不至于跌落泥潭。」

魏季行捻了捻唇边刚刚续起不长时间的胡须:

「说谢倒是不必,你帮我赚了不少钱,还帮我找到了杜衡这个好苗子!」

我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毕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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