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找来铁盆,苏笙笙把炭火装好后,用灰烬盖住,送去祖父他们住的东室。
另一个装好后,给祖母她们住的右室送去暖手。
还有一个,她切了些葱姜,架到在青支好的木架上,准备熬煮姜汤。
人都冻木了,若就这么歇下,只怕会生病。
院中的井早塞住了,柠语最终没有取来水,好在苏元正敲开邻舍的门,借了一些水来。
那水还带着冰碴,青柠加大了火力,才把水烧滚。
赶巧苏恒稷回来了,“六妹,哥都把这一条街转遍了,根本没开店的,什么都买不着。”
苏笙笙有些意外,因为隐隐还能听到一些丝竹之声,“不应有宵禁呀?”
苏元正正好过来给祖父取热水,闻言想起来,“刚才邻舍的猎户跟我说,这条街是封着的,想要去另一条街买东西,需付街费。”
苏笙笙一听,奇怪起来,“怎么还按街收费?”
话落,就见哥哥苏恒稷一脸窘态,连脖子都红了一些。
苏笙笙有些醒悟过来,不再多问,“不当事,我做一锅羊肉汤就是了。”
恒哥在右屋正有些犯困,一听说要做羊肉汤,立马从李氏怀里挣下,跑到中堂。
“姐,我要吃羊汤饼!”
“小祖宗,这会哪做得了饼,连个锅都没有。”qula.org 苹果小说网
苏笙笙一口拒绝,可是看到恒哥吸着有些不通气的鼻子,委屈巴巴的,只能改口。
“让云香姐姐给你做羊汤面鱼可行?”
恒哥这才乖顺下来,兴高采烈地守到火盆旁。
主屋两侧只是寝房,中堂是待客的,眼下空空,根本没有能施展的地。
好在云香做这个一绝,现又有她们一帮人打手,做这个倒也不难。
很快,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羊汤面鱼就做好了。
里面的羊肉,也是路上采买的,这会人都到了地,苏笙笙索性就让都放上了。
最后撒上些胡荽,就分量十足的端上了桌。
当然,只不过是用三辆马车上的脚凳,临时搭的饭桌。
可惜实在太小,只祖父祖母几个长辈用着,其余人都只能抱着碗去木板床上坐着。
地上寒凉侵骨,找不到替代物的苏元正,无奈把马车板搬进了屋,勉强搭了三个床。
因为人生地不熟,加之沿途打点耗费颇多,也不能老去客栈住,更不知客栈是否接纳
在说解差看在玄冥王的面子上,把镣铐什么的都提前取了,他们也不好随意挪动地点。
不过,窗子皆用被子封挡,又有炭盆烘手,室内很快就暖和起来。
又则人一个不少的平安抵达,还能有这热腾腾的饭菜,是以一众心中凄惶暂且放下。
静听窗外寒风呼啸,慢饮碗中热汤,驱散寒意。
祖母见祖父食的很少,有些担心,“人在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于众人眼中,一向风清气正的祖父,自被流放后,日渐消减。
连长眉银发都失去往昔光泽,再油灯下尤显枯竭。
不说苏笙笙看得有些心惊,就是其他人亦都提着心。
生怕到了地方,苏老太爷提着的一口气放下,人反而会不好了。
最后,祖父只是拍了拍祖母的手,仍然是没说什么。
气氛一时低迷,一众心事重重地吃着饭,再无人出声。
待用完饭后,各自沉默地回了屋。
苏笙笙撑至此时,已是累极,但仍坚持至众人就寝,炭火添足,才回屋歇息。
马车板狭窄,仅能容两人。
祖母年迈,自然不能卧于冰地,大嫂有孕,女眷们皆未与她相争。
苏笙笙进屋时,青柠即刻让开位置,“小姐睡这,奴婢已为你暖好了。”
苏笙笙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紧挨着青柠躺下,不忘把封窗的被角,都敞开一块。
临靠窗的苏元菱,被外边灌入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寒战,不满的看向苏笙笙。
“六妹这是做什么,是想把我们都冻病了?”
苏笙笙没法跟她解释什么是一氧化碳中毒,也没精神多说,只低声道:“明日在跟四姐解释。”
哪知苏元菱一路上都憋着火气,被丫鬟顶撞就算了,如今连苏笙笙都不屑理她。
深觉受辱的她,声音尖锐起来,“开窗烧炭,哪有此等道理?”
连续赶了三千里路的女眷们,早已疲惫不堪,人都是半梦半醒的。
苏元菱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吵醒过来。
苏笙笙有些头疼,合上眼睛,“四姐可知,为何火烧起来,人会有窒息感?”
苏元菱不解其意,但不耐回她,便没有开口。
苏笙笙也没介意,继续往下说。
“将两根长短不一的蜡烛,用空罐盖住,燃烧一段时间后,你会发现烧得最多的是下面短的那根蜡烛。”
恒哥听到这屋苏笙笙的说话声,很快从东屋溜了过来。
不等苏笙笙反应,就吭哧吭哧的钻进她的被窝里,“恒哥也要听故事。”
一双小凉手,倒是把苏笙笙给冰精神了些。
想着这些都是常识,也应普及给大家,她便整了整精神。
“同样,将两根对等的蜡烛放到外边,却能一直燃烧到底。而罐中的蜡烛因空气有限,只能烧一小截便会熄灭。”
恒哥不愧被苏笙笙训练过,很快转过弯来,“我明白了,所以我们就是那蜡烛。”
“对,恒哥真聪明!”苏笙笙怜爱的摸了摸他冻红的小脸,“咱们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就像很多根蜡烛盖在罐子里,会更快熄灭。”
强打精神听着的众女眷,都是似懂非懂,可听一个孩子都明白了,倒不好再问了。
苏元菱一直被夸赞是家里姑娘里才华最出众的,此刻却觉有些下不来台。
“六妹是从哪听来的?真是危言耸听!”
一路上,苏元菱没少发她的大小姐脾气,那时大家都在忙着赶路,也没人跟她去较真。
但恒哥最是护着苏笙笙,一听就要往被子外窜,但被苏笙笙早有预知的扣住了。
可恒哥的嘴就没机会被堵住了,立下嚷嚷起来。
“夫子说不知为不知,四姐读书少,不知道很正常,但应要谦逊有礼,多读书才是。”
现在连一个四岁孩童都敢说教她,苏元菱再也忍不下去。
尤其听到被苏笙笙摁着不让说话的青柠,吃吃笑出声,更觉颜面无存。
“苏恒稷读书倒是多,可那有什么用?苏家男子都不能考科举了!”
无疑,苏元菱的话,精准狠地戳到了所有人心中的隐痛。
苏家祖辈都是读书人,可到这一脉就彻底断了仕途,纵使学富五车也难再有用武之地。
是以苏元菱话落,一室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
二夫人钟氏,狠狠瞪了苏元菱一眼,一把蒙上了被子。
“姐,读书无用,是不是恒儿以后就不用去上学了?”
苏笙笙轻拍了拍他的背,“恒哥,烹羔宰牛……的上一句是什么?”
恒哥有苏笙笙启蒙,早就熟记于心,“天生我材……复……”
稚嫩的声音,穿过中堂传入左室。
“姐姐说过,当官虽显,但更要忠于自我。就像作诗的人,虽遭流放,但不以失意丧志,嗯……嗯,被冤枉也不要怕,因为天地自有公道存焉,只要我们……”
“人无执,天地自宽,还君清白,终有时!”
苏笙笙续上,苏元菱转过身去。
一室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