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最后一扇门,伊拉雅领着雷拉格走入了塔楼顶层,也就是她母亲举行仪式的法阵。
伊拉雅走在前面镇定自若,雷拉格跟在后面古井无波,仿佛他们就真的是做了笔性命交易,由伊拉雅出钱买下了雷拉格的性命来献祭仪式一般。
“母亲,我把人带来了,已经谈好了价钱,他愿意为仪式献祭。”
听到伊拉雅的声音之后,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影,也不是,那个女人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能再称之为是女人了,佝偻的脊背,枯瘦如柴的身材,双臂双腿的肌肉呈现出鸟类的流线型质地,双手双脚变得如同鸟类的爪子一般锋利尖锐,身上稀稀疏疏地生长着衣不蔽体的黑色羽毛,就连脸的形状也完全变了,上下左右变窄前后变长,如同鸟类的头部一样,尤其是那向前突出的尖状鼻子,看起来就像是鸟类的喙一样。
这样的容貌,已经不能再用美丑来评定了,因为她的相貌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但如果用跨种族的审美来看待的话,这幅尊容无疑也是难堪的。
雷拉格心下里感觉有些难以想象,伊拉雅这样身材丰满窈窕、容貌清丽绝美的女孩儿,会是一个如此枯瘦丑陋的怪物生下来的。只能说,变身成乌鸦鬼婆的样貌,已经完完全全的破坏了伊拉雅母亲的原本样貌。
“哦哦,好,好吧,总归是把人及时带来了,至于方式的问题,看来这方面,以后还要给你多加历练一些才是。”
入耳的是尖锐嘶哑的嗓音,实在是难听至极,与伊拉雅的声线完全不搭边,通过黑暗仪式与乌鸦进行融合,这使得她失去了许多的人类特征。也难怪,乌鸦鬼婆虽然在法师势力规划上面,被划入了女巫派系南方当中,但是在冒险者工会的资料档案里面,却被划入了魔物一栏,因为她们已经不能完全意义上地被称作女人了。
从这句话当中可以听得出来,伊拉雅的母亲,对于女儿是通过交易买来的人,而不是将人绑来的这一点,还是带有着一丝的不满意,不过眼下即将完成邪恶仪式,真正成为一只魔力强大的乌鸦鬼婆的喜悦,已经盖过了那些微的不满意。对于维拉利亚来说,只有将自己尽快地完成黑暗仪式的最后环节,成为一只真正完整意义上的乌鸦鬼婆,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至于女儿伊拉雅那种所谓的善良仁爱,当她见识到自己身为乌鸦鬼婆的强大魔力之后,维拉利亚不认为女儿还会再抗拒这种强大力量的魅力。
“哦,很好很好,凡人,我的女儿向来信守承诺,你一定会得到相应的报酬。虽然这仪式对于祭品来说会有些痛苦,不过,临死前能够有幸亲眼目睹这种强大的魔法力量,对于你一个凡人来说,也是不枉此生了。现在,去乖乖地坐在那把木藤椅子上,你会见到一场伟大的仪式。”
“遵命,我的夫人。”
雷拉格做出一种坦然赴死状,就好像他真的是了无遗憾,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
“希望您信守承诺,我的小姐。”
雷拉格没忘记最后的细节,临走前向着伊拉雅也说了句话。在黑光塔楼门口遇到伊拉雅时,她身上并没有带许多金钱,她的母亲也是叫她去抓人,而不是谈生意的,所以他们之间的这笔交易,便是伊拉雅许诺的一张支票,等到日后再向他的家人还清。临死之前,这个志愿者心中最想念的事情,自然莫过于这场交易中对方的诚信,因为这是一笔先收货后付款的交易,所以供货方总难免会担心对方不肯付款,临赴死之前一定是要最后确认一句的。如果少了这个细节,很有可能会引起维拉利亚的怀疑,被识破计划。
“你大可以放心。”
伊拉雅冷漠地回答道,这既是在演戏当中,她对一个被她买下性命的陌生人的承诺,同时也是她对雷拉格信任的回应,当然,也有她心里对母亲最后的决绝!
当看到自己的母亲,已然堕落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乌鸦鬼婆模样,伊拉雅再次坚信了自己与母亲之间,已然走上了两条截然相反的、互相敌对的道路。
雷拉格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木藤椅子上,老老实实地不再动弹半分,表现得就好像既怕极了女巫的魔力,又有些得偿所愿的坦然。
对于这样一个老师听话的祭品,维拉利亚还是感到很满意的。
于是,维拉利亚发动了刻画在地上的巫术阵法,然后接近雷拉格这边过来,深处长着倒钩利刃的爪子,准备在祭品身上划开一道口子,让他的新鲜血液喷涌出来。
当一个面容狰狞、恶毒堕落的女人,手中拿着利刃向你走来,准备取走自己的性命时,这里非常的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而且对于此刻的雷拉格来说,也非常地考验他的演技。在这种既关系性命危机,又面临视觉摧残的情况下的心理,实在是非常的复杂,雷拉格不仅要做到坚定对伊拉雅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任,而且还要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牺牲志愿者一样,要将那种害怕与坚定同时表现出来。
这使得雷拉格原本做好准备的心理,又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他要同时顾虑的要点实在是有些太多了,考虑的事情越多,越是会害怕自己的失误,越是会担心自己的一点点细小失误,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害怕坏了整盘的计划。
当对方接近自己的时候,雷拉格有些情不自禁地留意起对方来,当双方接近距离近到一定程度之后,除非对方样貌平庸无奇不值得任何留意,否则,无论是美到惨绝人寰,还是丑到勾人魂魄,都会引起一些注意。
乌鸦鬼婆那尖细的脸型和鼻尖,褴褛而瘦削的躯干,尖锐而脏污的指甲,令雷拉格不由得联想到一个他最为讨厌的物种,哥布林。果然那些行为可憎的邪物是有一些共同点的。不过,乌鸦鬼婆的危险程度可要远远高于那些低级魔物,半人半鸟的身躯赋予了她们强大的速度,禽爪一般的手足赋予了她们强大的握力,而那黑色如同铁钩一般的指甲,里面不仅仅是脏污的泥渍,还蕴藏着一种剧毒。
此时的雷拉格是坐在椅子上的,做不到以足够快的速度暴起,而弧刃剑又被配在了腰间,插入在皮革剑鞘里面,更不可能迅速地拔出。那只乌鸦鬼婆离自己距离远一些时还好,可是随着她越来越接近自己,并且朝着自己缓缓伸出她那生着倒钩利刃的手爪,雷拉格不由地有些愈发恐慌了起来,这是人类对死亡的本能恐惧。
在这种恐惧之下,人的消极情绪和消极观念将会被放大,就譬如此刻的雷拉格,对伊拉雅以及对自己的信任,正在随着维拉利亚的接近而开始有所动摇。
看着那锋利的爪子,雷拉格此时甚至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拔出剑来刺向这只乌鸦鬼婆的那种心理冲动。
此刻响起伊拉雅的嗓音,在雷拉格听来,莫过于是世间声音最悦耳的女生。这声音当中蕴含着托付生死的信任,以及化解危难的契机,带来了转守为攻的希望信号,所以尽管伊拉雅的声线是客观的,但此刻在雷拉格主观听起来,却是他最期待着的那个声音。
“母亲,我是不会允许你再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的!接招!”
一阵强劲的寒风从维尔利亚的背后袭来,而寒风的发起源,正是伊拉雅的双手。寒风冻气迅速吹袭到了维尔利亚的背部,措手不及之下,将她的身体冻上了一层薄冰。
得到伊拉雅信号的雷拉格,也赶忙一个起身翻滚,从椅子上站起,然后朝着与维尔利亚相反的方向迅速撤出一段距离。
被女儿暗算的愤怒,使得维尔利亚原本如同乌鸦一般漆黑的眼睛,变成了充满着血腥狂暴的鲜红色,原本打算缓缓伸出的爪子,此刻也飞速地抓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性人类。他是女儿依赖的盟友,将他先手杀死之后,就只剩下只对付自己那叛逆的女儿了,到那时,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有鬼婆之力的维尔利亚自然稳操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