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荡山,陆家祖坟古林。
就在那一声声地动山摇,煊赫无比的惊雷与闪电,伴随着烈烈金光冲天而起时,这一千载难逢,气势磅礴的异象同时也惊动了这片沉寂了多年的古林,还有安息在这片古林里的亡魂们。
一缕缕青烟从大大小小的坟头里荡出,一瞬间,古林中阴风阵阵,鬼亏狼嚎。
古林中风水最好,墓地最气派的那座大坟,此时也有一缕青烟飘然而出,渐渐凝成一个宽袍大袖的白色虚影,在这古林之中无疑他是这里的王者,没有人……呃,鬼与他争锋,他负手傲然立在两尊面目狰狞的守墓兽中间,目光眺望向远处某一座山谷骤然而起的金光,但见他目光沉凝,岿然不动,颇有些渊渟岳峙的威严感。
不知为何,没过五息,他就好像有点儿站立不稳了,不得不用一只手虚扶在一只守墓兽身上。
嘴里喃喃道:“终于……”
他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千言万语却都被更住了,看得出,他很激动。
其实这也难怪,在将近二百来年的时间里,陆家被压抑的太久太久了,而今,陆家终于有子孙觉醒了地脉,这也意味着从今往后陆家的崛起,这可真是陆家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啊!
作为陆家老祖的他,又如何能不激动呢?
不过,有一点让他没想到,也没看懂的是,那小子觉醒个地脉竟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看样子绝不单单是觉醒了地脉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至于还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是福还是祸?
目前,他一无所知,而这一切后续的发展、走向,皆要看那小子的造化!
陆慎文的鬼魂站在那里思绪万千,感慨良多,颌下的银须无风自动,颤抖不已。
最后,他只淡淡一笑,“如此一来,怕是要不安宁了!”
下一息,他又魂归故里。
……
陆府,书房。
夜色已深,书房中对坐的二人虽早已无心绪下棋,却皆无睡意。
陆之义两眼茫然的盯着一本法帖发呆,有识货的见了怕是要惊掉了下巴,因他手上拿的是一本绝世孤本《孤鼎帖》,仅这一本法帖就价值连城,法帖上的字或凝练有力,结构奇特,或温润秀劲,稳重老成,法度谨严而意态生动,或钩如屈铁,点如坠石,用笔稳健,顿挫有致,或纵任奔逸,赴速急就,或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神采飞动,奔放流畅,一气呵成……
他却一个都没看进眼里,因他早已神游天外了。
余良一手扶椅,一手托着下巴,望向一支静静燃烧的蜡烛,忽然,只听“啪”的一声细响,蔟簇跃动的火苗爆出一个烛花,屋内瞬间亮了许多,正当他略感诧异时,屋外传来隆隆的雷声与耀眼的光芒。
二人一齐起身奔到院中,却又一同呆住了。
只见天空中电闪雷鸣,一股强大的威压如山岳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大山深处的某个地方又有冲天的金光直上九霄,二人对视一眼,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希望寻找到答案,不过,令他们失望的是,对方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很显然,这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估计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说清楚,即便是亲身经历此事的少年,也只知一二,至于更多的、更深的事情原委,他也不知道。
“五长老,这是怎么回事?”陆之义有些忐忑道。
余良摇了摇花白的头发,迟疑道:“莫非……是言儿那边有了突破?”过了半晌,又道:“不对呀!按理说即便是觉醒了地脉,也不会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没道理呀!”
这件事太大,陆之义也有些疑惑,又向那冲天的金光处望了一会。
“从方位上看,应该就是言儿闭关的虚谷之处,我想,他即使没有突破,那里能出现这么强大的金光,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吧!”说着,他又扭脸征询余良的意见,“你说呢,五长老?”
余良默默点头,低声道:“但愿如此!”
过了一会,他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东翁但放宽心,我过去看看,若有什么……意外,我会第一时间回来通知你的,若我一个时辰内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了,万事大吉,你也早点歇息吧!”
陆之义满眼的关切,深鞠一躬道:“有劳先生了!”
余良拱手还礼道:“客气!”
话音未落,陆之义只觉得眼前忽的一闪,一道黑影如一阵旋风刮过一般从低空倏的掠过,只在几息之间,便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他依然伫立在院中,执着的凝望着远方。
……
大武国都阳邑,钦天监观星台。
一位银发灰袍的老者,负手傲立在高耸入云的观星台上,眼望着苍穹,锐利的双眸一瞬不瞬,寒风吹过,宽大的袍襟随风轻轻拂动,细心看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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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觉他的身体似乎微微有些战栗。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一位年轻人道:“袁师,刚才西北天方向到底发生了何事,值得您老如此兴师动众,寝食难安的?”
灰袍老者半天才缓过神来,喟然发出一声长叹。
沉声道:“这天下就要大乱了!”他看了一眼那年轻人,徐徐道:“承天,你阅历尚浅,有些事还不知轻重,自太祖帝定鼎永平,大武国祚至今已有二百三十余年,当初,为师的先师曾为太祖堪舆武朝全境,发现共有六处龙脉,为以防万一,先师做法镇压了那六处龙脉的龙穴,其中,尤以武朝西北的云荡山为万山之祖、龙脉之源,先师尤其在那里布下诸多法器、符咒,加以镇压,不想今夜那里却天降异象,看来……”
那名叫张承天的年轻钦天监弟子道:“那又如何,值得袁师如此大惊失色?”
袁师道:“你又知道些什么,龙脉的封印若被解除,那里便会气运加身,孕育出龙の根,若假以时日,势必会引得天地间风起云涌,搅他个天翻地覆,你说,此事大不大?”
“……”
袁师又自言自语道:“只是,又是何人能有这么大的法力,能够把九九八十一道天地封印冲破呢?除非……”他沉吟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没道理啊!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
京都阳邑山在城中,水穿城过,山色与明湖相映成趣,街市车马如龙,人烟阜盛如织,那里既有小桥湖畔少女的柔情似水,又有驿道古林侠士的快意恩仇,还有达官显贵的声色犬马,更有黎民百姓的痛苦挣扎。
武朝自太祖建武帝高隆开国至今,已有二百三十余年,最初建都于永平。
高隆打下武朝江山来,做的第一件事,便开始了一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骚操作,先是将那些帮他打江山的开国功臣们治罪的治罪,处死的处死,把兵权、财权全都抓到自己手里,后来,为防止武将拥兵自重,祸乱朝廷,又对其诸般掣肘,武将只有领兵权而无调兵权,调兵权掌控在那些地方的文官手中,致使军队日益积弱。
但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武朝光和九年西北境的胡射国与东北境的乌燕国联合进犯,沿途一路烧杀掳掠,从东西两路攻入武朝国都永平,瓜分了武朝国库里大量的民脂民膏,而元康帝则带着一帮子后宫嫔妃,王公大臣换上了百姓衣服,混杂在难民人流中逃窜,一路逃到离永平千里之外的阳邑,才得以苟全性命。
后来与胡射国和乌燕国两国媾和,处死了主张抗战的大臣,赔偿了两国八百万两白银,又把西北十五县割让给了胡射国,东北三州给了乌燕国,并每年向两国纳贡称臣,才得以苟延残喘。
然而,当朝者好了伤疤忘了疼,在阳邑建都后,依然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
虚谷,冲渊潭。
陆不言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便趁着自己现在暂时清醒的时候爬出了深潭,刚穿上衣服,打算回到茅屋打坐修炼时,忽然觉得有一缕气息在经脉中如一群狂暴的野兽般狼奔豕突。
这股力量太桀骜刚烈,他不敢硬钢,怕一着不慎,自己再走火入魔,忙盘膝暝坐,加以引导。
对于静坐练气,除了师父教导的冲渊道的功法、口诀外,他也有自己的心得,尤其在读过《混元诀》之后,先前没理解的东西,在自己突然觉醒地脉后,脑海中如被开了一扇天窗般,一通百通了。
没过多久,他便进入到了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之中。
心随神动,蕴积在丹田内的真气缓缓流转起来,自他修炼冲渊道以来,他的进境可谓神速,真气在体内的运转日益圆融如意,无比顺畅。
现在,机缘巧合下他稀里糊涂的觉醒了地脉,身体更是有了实质性的突破。
体内似乎生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神识,在这缕极为细微神识的引导下,真气沿着体内的经络向四处发散,如水银泻地一般,流转于经脉百骸的每一处角落,所到之处,隐隐如三月的春风拂面,清爽中又带有三分暖意,令人好不舒服。
不过,随着这股真气的运转,他又感觉有些不对。
这股真气虽数量不多,但不知为何,却极为强悍,它们像进村的土匪一般,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不顾他的死活,肆虐的冲刷着每一处经脉,又像灼热的岩浆般自地底深处涌出,挟着一股无法遏制的力量,如滔天巨浪般一次又一次冲刷着他全身的经脉,又似狂暴的野马般,无比蛮横的蹂躏着他稚嫩的经脉。
在此等的摧残下,少年不禁浑身战栗,身上汗出如浆,薄薄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他正忍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煎熬。
体内的真气仍在经络中肆虐横行,不停冲刷。
这种野蛮狂暴的洗刷可以让他的经络拓宽,让真气运行的速度加快,但是与之俱来的却也是巨大的,常人难以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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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
但他却紧咬牙关,默默的承受着这噬魂摄骨般的痛苦。
他知道,任何事皆有因果,现在打磨身体时承受的压力越大,生命力才会越强韧,自己将来发展的潜力也会越巨大,譬如建塔一般,只有夯实基础,深挖地基,以后在盖塔的时候,才不会倾斜、晃荡,更不会倒塌,而会稳如磐石,从而会万丈高楼平地起。
他身体表面泛出一层淡淡的金光,氤氲的气息缓缓流淌。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如置身熔炉一般,正在被反复的锻造淬炼,每一次痛苦的锻造过后,他的体质都有一次质的飞跃。
一遍又一遍的冲刷,如大浪淘沙,杂质被一点点剔除。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
当余良赶到虚谷时,正看到少年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此情此景,让他既感到一丝欣慰又有十分的不忍,他知道,少年这是在觉醒地脉后,处在锤炼土肌境的痛苦边缘。
而这一阶段,也是觉醒地脉者最难承受,却也不得不承受的生死关头。
一旦觉醒地脉的修炼者承受不了锤炼土肌境的生死炼狱,轻者一身修为毁于一旦,沦为废人,重者则会走火入魔,魂飞魄散,道消身殒之忧。
即便是那些历尽千辛万苦觉醒地脉的修行者,也有九成以上因没能扛过这一非人痛苦,而功亏一篑的。
余良此时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遭受痛苦。
这一道关卡说是鲤鱼跳龙门也好,分水岭也罢,总之,二者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闯过这道坎,便大道可期,甚至能得道成仙,若过不了这道关,便会万劫不复,老惨了!
成功与否,主要取决于两个方面。
一是修炼者的身体素质,如果身体素质过硬,那他的承受力也大,不至于身体因承受不住土肌境的洗精伐髓的锤炼而崩溃,再者则要取决于修炼者的意志,而这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你的身体素质再好,也经受不住那如万蚁噬心般的痛苦,而你的意志力一旦失守,任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只能坐以待毙。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寄希望于陆不言的意志足够坚定,能够度过这次的难关。
余良静静的坐在身边,为他护法。
……
此时,在少年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意志,我不能死。
自己稀里糊涂的穿越而来,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挥霍,还有万贯的家财没有继承,还有很多的妹子没有去撩,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没享受过,甚至除了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灵溪之外的其他地方都没去过,如果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挂了,对的起谁?
经常会听到那种在生死关头,想起那个啥啥啥,那种洗脑的屁话!
为了这个,为了那个,说得好像无比的崇高,无比的伟大,无比的无私,其实,都是无比的不要碧の莲,都是纯纯的特の娘の的扯淡!
没有什么比自己求生的念头更强烈的意志了!
此时此刻,少年的脑子里满满都是求生的欲望。
如果土肌境这道真气有意识的话,那它一定会发现,它那道暴戾的能量,每一次似乎都似乎要将少年的经脉撑爆时,却每每在最后的关头后继乏力,少年总能用他那坚韧不拔的意志力,与强劲的韧姓将那股暴戾的真气抵挡住,是与之周旋,而不是硬碰硬。
少年知道,如果一味硬抗,只怕自己早已灰飞烟灭了。
他采取的是分而治之,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进的灵活战术,因为他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又运用《混元诀》的运气法诀与冲渊道的功法,进行化为己用。
就在一次次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这股土肌境真气的威力在不断减弱。
土肌境真气的能量被少年的身体一点一滴的吸收着,此消彼长之下,这股暴戾的真气能量也在不断削弱。
……
不知不觉,东方渐已发白。
余良睁眼看了一眼那个少年,见他脸上的痛苦表情似乎减轻了不少,那张有些帅气逆天,能迷死万千少女的脸也少了几分狰狞,他肚子里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如此看来,这小子大概挺过了最凶险的那一关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陆不言体内的那道土肌境真气似被驯服的野马一般,从最开始时桀骜不驯的暴戾,慢慢变得越来越驯服,越来越温顺,直至那股桀骜之气完完全全被他完全消磨殆尽。
现在,陆不言体内的真气变得平缓而雄浑。
异常浓郁的真气在经脉中慢慢流淌,经脉不但变得较之以前更宽阔了,也更为强韧了,而且,丹田中的真气也变得充盈了许多,如江河一般汪洋,除此之外,真气中似乎又有一股莫名的灵气出现,帮他迅速恢复自己的身体状态,这也让他舒服了许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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