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抬脚离开,走出宫墙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孩子。
现在看着是个好孩子,可若是养在姚太后身边,恐怕现在的他,在姚太后殡天时,也只有被软禁这一途了。
姚雅君身死的消息,被送到了长公主府。
谢嬛听闻这个消息,当时就僵住了。
当晚,谢嬛在房间里,对谢琅痛声大骂。
“谢琅,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可是你的亲姐姐,君儿更是你的亲外甥女,你还我女儿……”
刘嬷嬷听到公主房里的声音,想要进去劝阻,可随后想到长公主对这个女儿,自幼就疼爱异常,如今小郡主没了,长公主的心里必然难过。
可是直呼帝王名讳,即便是长公主,那也是大不敬。
更何况这长公主还是被囚禁的,空有长公主头衔。
刘嬷嬷知道,当初为了保留这个长公主头衔,她可是自愿带着小公子被软禁的,不然就得被贬为庶人。
如今在府中这般叫嚣,若是被值守的卫兵知道,传到陛下耳中,长公主府内的人,必定会遭到申斥,重则还可能被处刑。
“公主!”刘嬷嬷推门进去,看到近身伺候的两名侍女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谢嬛看到她,咬牙切齿道:“嬷嬷又要劝我?我的女儿死了,被谢琅害死的。”
“公主!”刘嬷嬷加重了语气,“小郡主没了,可小公子还活着,难道您要为了已故的小郡主,连小公子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我……”谢嬛终究没有继续撒泼,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刘嬷嬷上前将她扶起来,放到床上,冲跪在地上的两名侍女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倒了一杯温茶递给谢嬛,她劝道:“公主,当初郡主被流放株洲府的时候,你们母子这辈子都没有再见的可能了,并非老奴心狠,毕竟也算是和小郡主有过几年的主仆情分,可如今情势依然如此,谁也无力更改,好在小公子还陪在您的身边,您还是有所依仗的。”
“可是嬷嬷,君儿她……”谢嬛说不出来,一头扎进刘嬷嬷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的君儿,自小就金尊玉贵,从未吃过苦,株洲府那种苦寒之地,她如何受得了。
尤其是她可是公主之女,居然嫁给了那边的一个百夫长,出身贫苦的庄稼汉,最终还以这般年纪,为对方生了个女儿,难产而死……
“嬷嬷,我恨,谢琅她怎能如此狠心,我的君儿那么小,她还是个孩子!”
刘嬷嬷搂着谢嬛,此时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谢嬛的奶娘,她在谢嬛的眼里是特殊的,地位比姚太后低,却也能够在这位长公主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后来,长公主嫁到姚家,刘嬷嬷就跟着长公主搬到了公主府,后期虽说长公主基本上都住在姚家,可她却始终都守着长公主府,这也就是后来为何她没有被株连的原因。
而跟随长公主的另外一位嬷嬷,却随着姚家一起被斩首,那位嬷嬷是姚太后赐给谢嬛的。
“公主,听嬷嬷一句劝,有些事情,除了放下没有别的办法,事实上在您之前带着小公子选择被囚禁时,就与小郡主的母女情分走到了尽头。”
谢嬛如何不知道,可到底是捧在手心里快十年的宝贝女儿。
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她居然走在了自己的前头。
累的自己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即便君儿做过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哪怕柳慕白是因为君儿而死,可她始终都是谢琅的亲外甥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将自己的外甥女置于死地,何等的心狠手辣。
她是皇帝,难道连君儿一条命都护不住吗?
越想越难过,谢嬛就这般抱着刘嬷嬷,哭了整整一夜,一直到天色渐亮,才疲惫的睡过去。
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也并不安稳,口中是不是的喊着“君儿,君儿”,看的刘嬷嬷既担忧又心疼。
御书房,高振将公主府的事情告知了谢琅。
谢琅唇角挂着笑,不以为意。
高振抬起眼,“陛下,您不生气吗?”
“会咬人的狗不叫。”谢琅合上手里的奏章,嗯,周钰的人长得好看,字也好看极了,果然是字如其人呐,“她那是拿朕没有办法,才在口舌上出出气,对朕来说又不痛不痒。”
不过姚雅君十三岁死于难产,这倒是让谢琅很意外。
当初她可是交代过驻扎在株洲府的人,只要姚雅君能安分的干活,不得欺辱半分。
很显然,她是受不得那里的苦寒艰辛,才嫁给了那边的百夫长,以达到逃脱劳动的目的。
只是娶一个比自己小了接近二十岁的小姑娘,当时的姚雅君刚十岁出头,这男人……
呵!
“高振,派人把那个百夫长宰了!”
“奴婢遵旨。”高振领命出去交代下去。
如今大周百姓的生活条件好了,只要肯劳动,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
那么,结婚年龄也该提一提了,改成男二十,女十八。
其实她想改成男二十二,女二十的,可随后想到大周的平均寿命,只得作罢。
之所以成婚年龄要提高一些,主要是因为女孩子生育太早,很容易一尸两命。
每年死在生产上的女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大周缺人吗?
毋庸置疑,缺,很缺。
可也不能为了增加人口,就不顾女子的生育安全。
如今大周平均结婚年龄在十四岁,穷人家的女子成亲时间很早,有的甚至十三岁就嫁人的。
一些高门闺女普遍会在十五十六岁成亲,这也是因为成亲前的程序太繁琐,讲究三书六礼。
三书指的是聘书,礼书,迎书。
六礼指的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一番流程下来,短的月余,长的大概能一年半载的。
因此,这些名门闺女普遍在十五岁及笄后开始,早的当年成亲,晚的则是会拖到十六岁。
几百年前最后的一个大统一皇朝,后期更是注重这些,同时超过十八岁还未成亲的,则需要交纳税银。
所以,不结婚,你非但赚不到钱,还得倒贴钱。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因为当时国家人口稀缺的原因,更是为了增加人口,提高生产力和用于征兵。
谢琅倒是不在意这个,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然得好好的考虑思量了。
这些年,姚家已经搜刮了无数的民脂民膏,若是她再来这么一手,要不要脸了?
况且作为一个现代人,婚姻观念本身就比古人薄弱太多太多,她不能越活越回去。
总不能为了增加国家人口,就强制老百姓结婚吧。
不需要那么复杂,只要告诉他们,多生孩子就可以多拿地,他们自会鼓足了干劲,每晚吹灯拔蜡被翻红浪。
“陛下驾到!”公主府,谢琅第一次出现在这里。
还在寝室内抹眼泪的谢嬛一听,起身就气势汹汹的往外冲。
只是不等刘嬷嬷在背后开口,谢嬛整个人就如同那泄气的气球似的,很快就憋了。
“嬷嬷,更衣!”
“是!”
谢琅也是第一次来长公主府,这里装修的很不错,好歹龙霄府邸也是皇族聚居地,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来到正厅,来到正厅,谢嬛已经带着人在这里等候。
“参见陛下!”众人纷纷跪地恭迎。
“起来吧。”谢琅在上首坐下,看着双眼通红的谢嬛,笑道:“怎么,知道心疼了?”
谢嬛薄唇紧抿,用力的咬着牙,敛下眉,不让自己的愤怒被谢琅察觉到。
谢琅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心中愤怒。
“姚雅君的死,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可是柳慕白以及他未婚妻一家,两族人口加起来逾三百,却是被你们给逼死的,以她一人的命,换三百条命,说真的,都不够赔的。”
“陛下,君儿可是郡主,身体里流着谢氏一半的血脉。”谢嬛紧紧的盯着谢琅,眼中的愤怒险险就要压制不住。
“那又如何。”谢琅满不在意,“流着一半谢氏一族血脉的人多得是,不还是被姚家给害死了,所以,姚雅君的命,你说说,哪里值钱了?”
“……”
“无非就是出自你这位长公主的肚子,可如今你空有长公主的头衔,却没有半分属于公主的尊荣,你的女儿算的什么郡主,在当初被流放的时候,就已经是庶民了。”
“皇长子谢琰,二皇子谢珙等人,哪个不是死在姚家手中,他们可都是大周的皇子。姚雅君不过就是宗室女,又比得这些人更金贵?”
“你……”谢嬛身形一晃,若非刘嬷嬷在旁边拉住她,指不定谢嬛就要冲上前来。
“怎么,恼羞成怒了?刚才你不是还在和朕说你女儿比柳慕白他们尊贵吗?”谢琅讥讽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在朕眼里,姚雅君连柳慕白的脚趾都比不得,你也一样。不过是谢家众多皇室宗族里的废物罢了,却在这里和朕说什么郡主公主,现在朕能留你们一条命,你们就应该烧香拜佛,感恩戴德了。若是觉得你女儿死的愿望,那你也可以一头撞死,跟着去地府告朕的阴状。”
上前,抬手在谢嬛脸颊上轻拍两下。
“以后少拿自己是朕的亲姐姐来说事儿,你不配。”
“若下次再敢说些大不敬的话,朕送你去见姚雅君。”
留下这番话,谢琅带人离开了。
看到缓缓在眼前关闭的朱红色大门,谢嬛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汗如雨下。
刚才,她真的被谢琅给吓到了。
回去的路上,高振看着谢琅,偷偷的笑了好几回。
“瞧你笑的,捡到银子了?”谢琅不禁打趣。
高振呵呵一笑,“奴婢之前真以为陛下不会申斥长公主呢。”
“没办法,朕心眼儿小。”
“是奴婢无状,请陛下恕罪。”高振赶忙请罪。
谢琅翻了个白眼儿,“你说什么了,就让朕恕罪。”
“谢陛下!”
谢琅叹口气,“有些事朕不计较,可有些是却不能不计较。三年多了,谢嬛的心思有开始飘了,朕若是不敲打敲打,她还真以为是曾经呼风唤雨的长公主呢。”
“陛下说的是!”高振也是赞同这点。
“别人给你的体面只是暂时的,若是连这仅剩的体面都不知道维护好,不要也罢。”
“高振,你可知道柳慕白?”谢琅问道。
高振点点头,“奴婢自然知道柳状元,那是个顶顶风姿卓越的少年公子,当真是满腹经纶,依奴婢看来,柳状元的聪明才智,绝对不在周大学士之下,可能与之旗鼓相当。”
“这就厉害了!”
谢琅都不会低估古人的智慧,事实上即便是她创立了学校,可是在学校里也非仅仅靠着成绩说话。
在某一方面出类拔萃的学生,自会得到老师举荐,哪怕是成绩不出色,照样也能步步高升。
她想将大周打造成一座温床,希望这里能诞生出无数的才智高绝的先贤。
平台她已经提供了,最终有多少人能够脱颖而出,这就要看那些人自身的能力了。
毕竟,乱世出英豪!
高振继续说道:“多年前,奴婢有幸在鹿鸣宴上见过柳状元,当时的风采至今难忘。”
“定然是极好的,不然也不能让小小年纪的姚雅君爱慕。”或许那时候的姚雅君对柳慕白并非男女之情,只是看到那般风流倜傥,相貌清绝的状元郎为之欢喜。
可姚雅君的身份摆在这里,她的喜欢,却成了柳慕白的追魂箭。
在旁人眼里,柳慕白是前途无量的三元及第状元郎。
但是在姚家眼里,但凡是姚雅君看上的,别人就不能不识抬举。
而那个时候的柳慕白不是状元郎,只是一个“玩具”,被姚雅君看中的玩具。
一个玩具,还想抵抗姚家小郡主的意志,不死都难。
姚雅君或许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孩子,犯错的并不是她。
但是在谢琅看来,姚雅君的“喜欢”就是原罪。
她的地位以及在姚家的受重视程度,注定无法让她置身事外。
“陛下说的极是!”高振点点头,“也就是在鹿鸣宴过后的不到两个月时间,奴婢就听闻柳状元病死在盛京的别院里。”
多少的少年郎呐,他本该步步高升,与心爱的女子琴瑟和鸣。
能为了家中的未婚妻,拒绝英国公府的小郡主,足以说明他与那女子感情极好。
否则只要讨好了姚雅君,就足以让他一飞冲天,他何苦拒绝。
“如此说来,柳慕白的年纪应该与周钰相差无几。”谢琅喃喃道。
学校里,谢宸小朋友一脸绝望的趴在桌子上,面前摆放着魔方。
这段时间,班里的同窗都试过了,却无一人能恢复原状,再想到周大学士只是看了几眼,便很快就成功了,这让小殿下沮丧的连哭都找不到合适的表情。
蔺长安站在谢宸旁边,拿起魔方,“殿下,不如今晚借我,我回去让父亲试试。”
“……”谢宸抬头看着好友,“这主意不错,听说蔺大人也很聪明,那你带回去试试吧。”
他都玩了快十天了,头发差不多都要被自己薅秃了,是该放松下来缓一缓。
当晚,蔺长安就带着魔方,找到了蔺景玉。
“父亲……”推开书房的门,探头进去,瞧见书桌后面没人,“父亲,您在吗?”
“有事?”蔺景玉拿着一本书走过来,“不是在房里温习功课?”
“孩儿有事找父亲。”他整个人走进书房,双手捧起手中的魔方,“父亲,这是魔方,是陛下给殿下做的玩具。”
“哦?”蔺景玉拿起魔方,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然后道:“看着意思,是要让相同的颜色归类到一个面?”
“嗯!”蔺长安用力的点点头,“孩儿和殿下接连玩了快十日,始终没有做到,所以孩儿就和殿下说,带回来让父亲您看看。”
蔺景玉返回书桌前,把手中的书倒扣在桌上,然后背靠着桌沿,转动手里的魔方。
“……”
“……”
时间很晚了,蔺景玉看着连连打呵欠的儿子,笑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别耽误明日的功课。”
“是!”蔺长安站起身,冲着父亲拱手作揖,“那孩儿告退,父亲您也早些休息。”
“好!”
蔺长安离开后,蔺景玉继续坐在说桌前“咔哒咔哒咔哒”的转动着手里的魔方。
他似乎是抓到了窍门,却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以至于脸色都凝重起来了。
夜色渐深,蔺夫人等不到丈夫,遂派人过来问询,得到的消息是大人还在书房里忙碌,蔺夫人想着,可能是大理寺又有命案审理了,遂自己沐浴就寝,不再等他。
以往也是如此,她也已经习惯了。
天际翻起鱼肚白,蔺景玉看着书桌上摆放的恢复原样的魔方,伸了一个懒腰。
然后瞥眼看到外面的光线,惊愕与自己居然为了这么个小玩意,足足熬了一夜。
“啪啪啪……”
蔺长安从外面跑进来,“父亲!”
“进来吧!”蔺景玉喊了一声,嗓子都有些哑。
小家伙推开门进来,一眼看到摆放在书桌上的魔方,冲着他的这一面,九个放个是同一个颜色,顿时大喜,“父亲恢复原样了?”
“嗯。”捞起来,递给儿子,“拿走吧。”
“是,谢谢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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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重温秦时,然后掉进了好几个坑里爬不出来,三师公,政哥还有大叔,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