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窈
四莲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点了点头,用指头戳了戳儿子的小脸,
“我们福儿还小,外头的酒席吃不了,我们回去吃鱼肉糊糊好不好?”
福儿闻听啊了一声,小奶音里全是失望,不过还是乖乖坐回了秦妈妈的怀里,任由二人将自己和玉如抱了回去,四莲见得他们走远了,却是想起来儿子那一步三回头的失望小脸,心里莫名的一阵过意不去,回头对翠喜道,
“其实抱了他们去,也不是不成……”
翠喜笑道,
“少夫人,您可不能心软,这时节让小少爷和小小姐去了,今儿下午的午觉那就别想睡了……”
届时午觉不睡,到天未黑便会撑不住睡过去,晚上那一顿用不了,天未亮就要被饿醒,如此打乱了日常,需得好几日才能掰回来!窈
这些养儿的经验之谈=前四莲是不知晓的,她生在百姓家中,以向氏的脾气,养女儿便如同养狗一般,能一日三餐想起来给吃一口便不错了,自然没有这作息规律才能养好娃之说!
而这院子里汪妈妈与丫头们都没有养过孩子,也是不知晓的,这些都是秦妈妈来后才教给她们的,秦妈妈虽说是清修之人,但她那一派却是可以成亲生子的,秦妈妈育有三子,两个儿子在俗家,一个儿子入了道门,而自古医道不分家,她久在道门之中,对育儿自是有一套方法的!
四莲得了她指点十分的感激,私下里问牟彪,
“啸林可是觉着我们院子里少个经验老道的妈妈,才特意请了秦妈妈来的?”
牟彪笑道,
“我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前头悬赏寻人时,她来应征,我瞧着是年纪大些的妇人,在后院走动方便,才请了她出山,没想到是歪打正着了!”
夫妻二人很是感激秦妙音,又知晓她是清修之人不重财物,便暗地里送了五万两银子去了鹤鸣山,给道祖修庙宇,这是后话。窈
话说四莲去了前头,酒席已经开宴,众人见了她都招手,四莲过去坐下同众人说说笑笑的吃席,刘氏办事向来大气,虽说是庶子成亲,又未宴请几桌,但菜肴是请了外头明月楼的大厨来做的,甚么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都有,十八道荤菜是样样味美,十二道素菜却是这样的天气里京城中王侯之家也是难见的,又有各类宫里御膳师父传出来的点心,干鲜瓜果等应有尽有,众人吃的甚是满意,又暗暗啧舌,
“这样的宴席,便是放进宫里也是尽够了!”
这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主厅里的牟斌却是举了杯子出来,对院中众人笑道,
“今日小儿婚宴,难得亲朋好友相聚,旁的没有,只有水酒一杯聊表谢意!”
这厢抬手仰脖喝了,又翻过手掌来,冲着众人亮了亮杯底,下头宾客纷纷举杯,送到嘴边喝了,也冲着牟斌亮起了杯底,牟斌哈哈大笑刚要说话,突然面色一变,伸手一捂胸口,表情痛苦的退后两步,身子踉跄着就要往后坐倒!
这厢坐在主厅里几个儿子都在呢,见状牟彪是头一个跳出去扶住了亲爹,
“爹,你怎么了?”窈
“唔……”
牟斌一声低哼,不过这一会儿子脸色就涨红至青紫了,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众人一见大惊,
“大人这是怎么了?”
“快!快叫大夫!”
此时间聂十三自然也在应邀的宾客之例,见状忙几步上前来,一摸牟斌的脉,不由脸色大变,
“大人,这是……胸痹之兆,快快让他平躺于地……”
当下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在牟斌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各扎了一针,又挤出指尖血来,再又左右耳垂各扎了两针,这才见得牟斌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窈
“快把人抬进内室里去!”
这厢儿子们过来七手八脚,将牟斌抬去了后头,待得牟斌被抬进去之后,牟温忙出来主持大局,安抚着宾客们仍旧吃喝,只这热闹欢快的气氛已是一扫而空,宾客们匆匆吃完酒席,便纷纷告辞。
牟温领着牟俭立在门前送客,好不易将最后一位宾客送走,两兄弟这才急忙跑去后院,却见得刘氏神情悲戚的坐在堂上,几个兄弟也是面色凝重的立在下方,牟温忙问道,
“父亲的病情如何?”
刘氏见得儿子来了,眼圈儿便是一红,使手里帕子捂住了嘴,
“聂神医还在里头,说是……说是不太好!”
牟温与牟俭听了都是一惊,窈
“父亲的身子一向康健,怎得说病就病了?”
刘氏道,
“聂神医说了这胸痹之症本就隐蔽,往往练武之人外头瞧着身体强壮,但不少人都有陈年旧伤,似你们父亲这样,年少时家境贫寒,练武时未得法,虽说后来练得外家功夫圆满,可底子却是有损的,只是有人后头休养得法,给养回来了,可你们父亲这些年在外头奔波劳累,哪一日得闲……”
说到这刘氏捂着帕子哭了出来,几个儿子听了都是脸露愧色,这些个儿子如今个个都成了家,也算得长大成人了,可以他们的心中,父亲便如那巍峨的高山一般,仿佛会永远屹立在那处,永远不会倒下,便心安理得的依靠着父亲成家立业,可到如今陡然遇事,他们才猛然惊觉,原来父亲竟然也是会老,会累,会倒下的!
一家人这厢正在外头暗自焦急,却听得里头聂十三咳嗽一声,
“你们都进来吧!”
众人忙起身,簇拥着刘氏进了内室,却见得那内室床上,牟斌面色惨白的半躺在床上,双眼无神,见得众人来了抬了抬手,刘氏过去拉着他的手便哭了起来,窈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牟斌咳嗽两声没有说话,聂十三眉头紧皱道,
“按说大人正值壮年,便是有隐疾也不会这么快发作的,不少练武之人,都是六十之后才会有症状的……”
聂十三百思不得其解,牟家众人也是想不明白。
而牟斌在儿子婚宴上突发心疾之事,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北京城,百官无不暗地里拍手称快,御书房中朱厚照神色复杂的听刘瑾禀报,
“可是弄清楚了,牟斌当真心疾发作了?”
“回陛下的话,真是的……他那心疾发作时,在场的宾客都瞧见了,他当时那脸色啊……”窈
刘瑾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牟斌发病时的情形,朱厚照脸色阴沉的听着,半晌出声道,
“刘伴伴,你带了联的旨意,去探一探牟卿的病!”
“是!”
刘瑾领旨出宫,朱厚照却是吩咐一声,
“来人!摆驾凤仙殿……”
朱厚照到了凤仙殿,守在殿前的宫女见的銮驾到来,个个跪地行礼,
“陛下万安!”窈
殿里的人听得声音,忙迎了出来,
“陛下!”
朱厚照见着来人笑了笑,过去拉了她的手道,
“起来吧!”
高英儿微笑着起身问道,
“陛下今儿怎得有空过来了?”
说着话一手扶着朱厚照迈进了殿中,朱厚照转身挥了挥手,宫女太监们都退了下去,二人进去到窗前的罗汉榻上相对而坐,朱厚照看着高英儿素手提起茶壶,缓缓注入子自己面前的瓷杯之中,澄黄的茶水冒起袅袅清烟,朱厚照嗅了一口,点了点头,窈
“好!这是今年武夷山上贡的红袍,好……你如今的点茶手艺也是大有长进……”
高英儿抿嘴一笑,
“臣妾以前也不会吃茶,自从跟了陛下之后才学得些皮毛,倒叫陛下见笑了!”
朱厚照笑道,
“这也是你天生的聪慧,若是旁人,便是想学也不会的……”
朱厚照端杯啜了一口,轻轻放下,高英儿低头品茶,却是从长长的睫毛下头偷眼瞧他,小心问道,
“陛下,前朝可是有甚么烦心事儿?”窈
朱厚照摇头,想了想缓缓道,
“牟斌发病了!”
“哦……”
高英儿长长的拖出一个尾音儿,放下茶杯打量朱厚照,
“陛下,这是后悔了?”
朱厚照摇头,
“朕即是做了,便不会后悔……”窈
高英儿点头,
“陛下杀伐果断,这才是明君之治……”
要问朱厚照做这事儿时心里也曾有过犹豫忐忑?
那必是有的,甚至做过之后心中也是隐隐后悔,要知晓当初牟斌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虽说一多半是为了他自己能脱身,可得益最大者是自己,此时间卸磨杀驴,他心中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不过英儿说的对,牟家父子能力出众,有北镇抚司在手,权势滔天,怕就怕牟家父子权欲膨胀之后,会把自己都不放在眼里,届时尾大不掉,想动他们就难了!
倒不如趁着此时,自己还能挟制于他们之时,先下手为强,杀了牟斌去了这老奸巨滑之人,留下牟彪那小子,为自己所用,毕竟这般好用的刀,在这朝堂之中可是不好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