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瞎跑来的?快回府后去!”
荀济明低声训道,不过只听出关心与轻斥,倒没有旁人家里寻常可见的逞长辈威风。
江清月探了一眼,三岁孩童被祖父吓得不轻,肩膀畏缩一下,眼眶已然泛红。
但愣是忍着没敢掉眼泪。
“荀老大人,今日我与容怀哥哥可不是空手上门的。”
听闻此声,荀济明缓缓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孙子挡在身后。
江清月朝身后一指,云苓便上前将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想来孩童三岁便可开蒙,于是随便挑了一方砚台,荀老大人可不要嫌弃才好。”
一旁的小厮接过锦盒后递到荀济明面前,盒面锦缎奢华泛亮光粼粼,古朴的紫檀木却又压得低调内敛了些。
荀济明打量着锦盒,悄然抬头瞅了面带微笑的江清月一眼。
嘴上说着这是随便挑的砚台,可单看这外盒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锦缎,刚刚还略有些咄咄逼人,此时又骤然换了和煦神色,荀济明纳闷的眉头一皱再皱。
“这无功不受禄......”
“赠与孩童何来功禄一说,”
江清月抬声打断,直接起身上前拿过小厮手上的锦盒,走到躲于厅堂门后的孩童身前蹲下。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砸核桃想来很是顺手。”
小萝卜头般的男孩愣了一下,先是抬头看了祖父一眼,得了应允这才接过锦盒,规规矩矩地拱手躬身。
“阿源谢过郡主,谢过九皇子殿下。”
江清月上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笑着说道:“阿源小小年纪如此懂礼,当真让人刮目相待,不过,阿源的源是哪个知道吗?”
“是水源尽头的源。”小阿源又偷摸打量了一眼祖父,而后乖乖说道:“看命的先生说阿源命里缺水,再长大些往南方雨水充足的地方去,能时运顺些。”
江清月只觉得奇怪,三岁孩童怎会将这种事记得这般清楚,除非平日里总有长辈在他耳边念叨。
可过于年少时便整日念着这类神神叨叨的话,只怕日后遇事会凭白少了几分锐气,多思信命,心性使然只怕也难有所作为。
按理说,有大理寺卿为官的祖父在朝,儿孙自该也奔着朝中的前程去。
荀济明作为在京中朝堂沉浮十余年的老臣,不会不明白这细枝末节。
怎会在孩子还小时就定了这种路子呢?
江清月缓缓起身,朝厅堂外院门处指了指说道:“阿源看到门外的那个大哥哥了没?去找他玩,他带了糖葫芦来。”
阿源一听糖葫芦瞬间双目发亮,但还是按捺着性子,抬头请示了祖父一眼。
荀济明点头,他这才抱着怀里有他小半个身子长的锦盒,颠颠朝着云生跑了过去。
江清月望着被云生领走的小阿源,片刻后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朝一旁的荀济明看去。
“荀老大人已年过半百,若还想往南走,只怕会力不从心。”
话中意思十分明了。
但奈何荀济明有意装傻。
“老臣不解,老臣生是大鄢的朝臣,死亦是大鄢的朝臣。”
“您说的话向来漂亮,不过这么说,荀老大人是不打算退政了?”江清月双眸一眯,唇角勾起:“昨儿个还听说您往金銮殿递了退政述职文书,今儿个怎么就又改口说生死不论皆朝臣了呢?”
“这话听着可真吓人。”江清月装模作样地按了按心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在大理寺卿这职位上殉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