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攸宁被不动声色的赵成悦吓了个半死,他已经摘下了用来蒙眼睛的纱布,准确来说。
她看了看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挑眉说道:“这么快就能看见了?我还想着你看不见,趁机好好逼问一下你天牢的位置呢,看样子我是没这个机会了。”
“我到是很好奇,你会用什么手段逼我?”
他说着,就拿起握在手中的白纱布,非常淡定从容的蒙上了眼睛,然后负手面对着她。
“现在可以逼问了。”他淡淡的说到。
唐攸宁看他做完这一切还能如此的气定神闲、纹丝不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脸色也闪过一瞬的诧异。
她下意识的抬手碰了碰鼻翼,然后问到:“为什么不杀我,反而还要帮我?”
赵成悦闻言依旧笔直的站着,一副绝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做派。
是的,不向恶势力低头。所以他没有答话。
唐攸宁没有得到回答,心里倒也不在意,而是继续道:“好,那这事就先不提,我在问你,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子殊的身份了,却还是选择和他合作?”
赵成悦闻言挑了挑眉,这下却积极的很,迅速摇头否定掉了,“不是。”
唐攸宁嗤笑一声,双手叉腰仰头看着他,显然,她现在并不相信他。
“那我就很纳闷了,你们两个是怎么样找到柳城的,还处心积虑的谋划了一场动乱?你别告诉我,就是为了解所谓的蛊毒,我可不信。”唐攸宁说到。
谁知赵成悦这次却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他的确是为了解蛊毒才蓄意接近的她,这点他不想否认,也没有必要否认。
可是发动叛乱也要算在他头上的话,可明摆着就是受冤枉替人背锅了,又继续说到:“但是那场动乱与我无关,而且·····”
而且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恢复自己是战神的记忆,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处心积虑一说。
可是事到如今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无论自己说什么,唐攸宁都不会在相信了,所以他也没有打算在说下去。
唐攸宁看他话说到一半就突然不说了,冷笑一声开始讽刺道:“可是什么,说呀,怎么不说了,是还没想好要拿什么谎话圆谎么?”
赵成悦微微摇头,突然一脸煽情的说到:“我知道唐家军的事一直是你心头的一个结,这么多年压在心里放不下,可是你要明白,行军打仗本就是在刀口下讨生活,没有人可以一直胜利下去的。有时候,意外的来临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足够摧毁一切。”
唐攸宁闻言顿了顿,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意外来临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可是如果这个‘契机’是有人蓄意的话,该怎么算?
唐攸宁:“好,就算那两万七千将士的性命死于战争的失败,可是另外剩下的三千人呢,他们的命该怎么算,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下的一手好棋,让他们连敌人都看不到,就白白断送了性命。”
赵成悦闻声就不在说话了,而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然后将人往外带去。
两人出了战神殿后,他拉着她一直来到了一处位置比战神殿还要僻静的地方。
四周都没有人,而那道明晃晃的结界则出现在两人面前,赵成悦抬手打开了结界,然后将人带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才放下了一直拉着她胳膊的手。
唐攸宁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了里面放除了一屋子的牌位之外,再无其他。
她皱了皱眉,然后看向赵成悦。搞不懂他拉自己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赵成悦:“跟我来。”
他说完,就绕过那些牌位,径直进入后殿中去。
唐攸宁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也跟了进去。
两人来到里面一处房间内,正中央放置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器,青铜器的中上方,用法力维持着一盏灯。
灯正散发着微弱的光,只照到了房间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所以现在唐攸宁和赵成悦现在是站在黑暗中的。
随后,他手中凝聚起一道红色光芒,抬手朝那盏灯打去,一面清晰可见的影像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那三千唐家军的最后去处,他们没有死在梓州,而是在追出去之后进入了茫茫大漠,遇到了沙尘暴。
最后,三千人无一生还,当然,除了曹玮,也就是三千人中唯一一个拥有法力能够自救的人。
唐攸宁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闪过诧异,微微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时隔多年,终于亲眼看见这样的场面,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赵成悦的话在耳边响起,他说到:“那个时候,你刚刚苏醒,情绪很不稳定,一点儿求生的意志都没有,我怕你受不住,所以就一直没有跟你说。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就给忘记了。要不是你刚刚说起,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的,竟然是那三千士兵的下落。”
唐攸宁没有搭话,而是看着面前的不断重复播放的影像,突然抬手捂住了嘴,眼眶已经红了。
真是荒唐至极,可笑至极。她记恨了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的事,如今却告诉她那只是一场意外?叫她如何受的住?
赵成悦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就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柔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里不好受,没事,哭吧,我在呢。”
她顺势将脸埋进他胸膛里,开始低声抽泣。
“我知道你想救人,可是你要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很有可能会连命都丢了,甚至还会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为之丧命。”
他知道现在唐攸宁对自己的防备放松了,就趁机说到。
唐攸宁:“可是,我必须带他们走。”
赵成悦闻言面色有过一瞬的凝重,没有答话。
巫族之人并不都是坏的,并不排除心地善良之人。
只不过修炼巫术始终不是正道,而且风险又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魔族入侵的桥梁,所以这也是巫族为什么到最后逃脱不了被灭族的原因。
而他作为守护六界的战神,显然比谁都明白,巫族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
况且单单是保住一个唐攸宁,他就已经处心积虑了两百年,实在抽不出精力来护住其他人了。
他笑了笑,说到:“天牢可不是那么好闯的,在行动之前,我希望你找好退路,不要把自己也搭在里面。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唐攸宁没有说话,她自然知道赵成悦话里的意思:就是告诉她,没有必要拼命,只要她活着,也一样可以报仇。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想那些什么仇不仇的事了,只想带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永远不在回来了。
哪怕世世代代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孤岛也好,她都不想在回来了。
最后,赵成悦才又背着手走出了祠堂,而唐攸宁则满怀心事的跟在他后面。
她突然想起了火魅的话,就出声问道:“为什么要选在一个月后才进行处决,你在等什么?”
前面的人闻声就停住了脚步,随后浅笑一声,答道:“这不是替你多争取一下恢复的时间嘛,到时候你劫囚,我可不想和一个重伤病号交手,这样就算我赢了,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他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什么反应,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唐攸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更加郁闷了。
他····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营救这件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的。
单独以她一人之力,要想从守卫森严、守的滴水不漏的天牢里面救人,确实有些不着边际了,主要是她也需要时间恢复和尽快找到帮手。
现在唯一还能用的,就是安身在炼狱里面的那一百五十个巫徒了。
不过,他们已经找到了容身之所,实在不应该又被她拉入威险之中……
唐攸宁边走边琢磨着,不一会儿就出了祠堂。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虽然有月光照在地上,能看清脚下的路,但是等唐攸宁反应过来后,还是被周围阴森森的气氛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天庭也有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突然,一阵疾风从唐攸宁身边扫过,下一秒,一把剑就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东阳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前面的赵成悦,道:“她,你怎么解释?”
赵成悦听到动静就停了下来,依旧背对着两人,漫不经心的说道:“解释什么?”
东阳将手中的剑又凑近了几分,眼里充满血丝,满脸胡渣,不难看出这几天为了找到那天隐藏在凉亭里的那个人他所花的心思。
“她身上有巫族之人的气息,怎么解释?”
赵成悦闻声笑了笑,然后转身来到两人身边,抬手推开了东阳架在唐攸宁脖子上的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身上也有,莫非,你连我也要一块当巫族之人处理了?”
东阳这才面露疑虑的收回了剑,道歉到:“你与别人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只是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她?”
赵成悦:“新来的。”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东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唐攸宁,然后也转身离开,继续在周围巡查起来。
见人走后,唐攸宁才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剑碰到的地方,当下疾步跟了上去。
翠日。
唐攸宁是被兮兮从被窝里面摇醒的,她迷迷糊糊的起身下了床,之后屋内就进来了几个仙娥。
唐攸宁一见人群中的花花瞬间就清醒了,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落十六殿中派过来的人!
兮兮之前说过,战神殿人手不够,需要外调。
正想着,那个花花就开了口,一脸嫌弃的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你们战神殿的丫鬟也太没规矩了,这日后公主嫁了过来,铁定是要受委屈的,还好战神对公主是真爱,又重新招了一批仙娥进来专门照顾公主。”
她双手叉腰眉飞色舞的说着,唐攸宁和兮兮则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说。
兮兮知道眼前这个花花,是洛十六眼前的大红人,性子恃宠而骄,所以根本不敢顶嘴,只好乖乖地听着。
而唐攸宁就不一样了,她是觉得没必要,干嘛要跟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顶嘴,有损她一族之主的尊贵身份。
花花炫耀完之后,又转身噼里啪啦的跟她身后的那些仙娥说了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唐攸宁觉得听着头疼,就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却被眼尖的花花的发现了。
她当下就指着唐攸宁的鼻子骂道:“怎么,才说几句就不耐烦了,我看你们是闲久了,都不知道这天庭的规矩了吧,要不要我教教你啊?”
她说完,就上前一步打算出手教训唐攸宁,却被唐攸宁抢先一步捏住了手腕,用力一捏,手骨就“咔嚓”一声,折了!
然后在一脚给人踹飞了出去,起身一脸坏笑点靠近她,蔑视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她说完,就拉着一旁惊的目瞪口呆的兮兮走了出去,留下屋内一种惊掉了下巴的仙娥。
兮兮看她竟然出手打了花花,当场就傻了,口齿不清的说道:“小宁,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你不知道她是十六公主眼前的大红人,以后战神和公主就是一家人了,你今天打了她,日后我们在战神殿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唐攸宁闻言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拍着胸膛跟她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别说一个丫鬟,就是她十六公主,敢说一句教我规矩,我也照样打。”
唐攸宁刚说完,兮兮脸色徒然一变,脸都僵硬了,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拉着她扑通跪了下来。
一道声音就从头顶传来:“是吗?”
是落十六,她什么时候来的?
兮兮闻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求饶道:“公主息怒,奴婢刚刚只是胡说的,做不得数,还望公主海涵。”
她说着,还不忘用手拉住唐攸宁,让她把头低下去,不要直视落十六。
落十六闻言笑了笑,颇为大度的摆摆手道:“规矩还是要有的,今天我就饶你们一次,不过,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你们两个,今天不把战神殿清理一遍,就别想休息。”
她说完,就带着她的几个‘尾巴’离开了,花花跟在落十六身后,轻蔑的看了跪着的两人一眼后傲娇的跟了上去。
一炷香后。
唐攸宁和兮兮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把扫帚,在后院里扫落叶。
唐攸宁扫了一会儿就扔掉了手里的扫帚,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看着一旁勤勤恳恳的兮兮,说到:“兮兮,别扫了,先过来坐会儿。”
兮兮闻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道:“没关系,你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我接着扫就行。”
她说完,就又埋头清扫那些枯枝落叶起来。
唐攸宁看着她扫地的样子,估摸着她应该是乐在其中,就说到:“那你接着扫吧。”
说完,她又倒了杯水自己悠然自得的喝了起来。
跟在落十六身后的花花看到了唐攸宁,就怒道:“喂,叫你来打扫卫生的,竟然敢偷懒,还不快起来。”
她说着,就打算出手教训唐攸宁,却被后面出来的落十六拦住了,她朝她摇了摇头,随后,只见赵成悦就出现在几人身后。
他站在走廊前,瞟了一眼坐在凳子上喝茶的唐攸宁,然后对落十六说道:“十六,以后这里的大小事宜,都听她的,至于其他闲杂人,我不希望再在这里见到。”
他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花花,示意他口中的闲杂人等,然后又进入了殿中。
落十六看着赵成悦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发现赵成悦自从从凡间回来后,对自己就变得冷淡了许多。而他对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仙娥,倒是格外的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