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考不仅要保护自己,潜意识中也想保护小胖。有人在追查隐蛾,很可能怀疑到他的头上,假如换一种情况,何考巴不得他们找到真正的隐蛾,别再盯着自己。
可隐蛾恰恰就是黄小胖,何考就不能这么想了。
在回去的半路上,何考停车找了家大商场中的饭店,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取出笔记本连通了公共wifi,找了一个代理服务器申请了虚拟邮箱,给黄小胖发了一封邮件。
“标题:黄泗,已经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内容:你就是那只隐蛾吧,据说可以穿梭空间,能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隐蛾?你几天前潜入同事家,将一盘苹果换成了桔子,露了底。
有人在找你,重点是找一件东西,他们怀疑就是那件东西使你掌握了隐蛾的能力。找你的不止一个人,你的新同事钱固然就很可疑。
但他们好像查错了方向,盯上了你的另一个同事何考。你现在要小心,我也不清楚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他们好像都不是一般人。”
邮件没有署名,发到了黄泗的工作邮箱。何考知道,这个邮箱中的邮件,黄泗一定会看的,邮件标题还会在手机的屏幕上弹出来。假如小胖正在刷手机,立刻就能发现。
何考猜的没错,黄泗没过几分钟就回了一封邮件,标题和内容是一样的,只是一句话:“隐蛾是什么意思?”
何考愣了愣,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古以来的那些隐蛾,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叫隐蛾。因为隐蛾只是寻找的人给他们起的绰号,却没人当面告诉过他们。
何考于是又发了封邮件——
“隐蛾是一个人,据说他能出入任何场所却不被发现,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古传言,隐蛾的能力来源于一件东西,得到那件东西便能成为隐蛾。”
黄小胖又回了封邮件:“你谁呀,编得像模像样的!想搞诈骗找别人去,你胖爷才不上当呢,我建议你也别找什么隐蛾了,该到精神病院找医生。”
何考笑了笑没再继续发邮件,只注销了邮箱并尽量抹去操作痕迹,收起笔记本回到芝麻公寓。
他先到了新租下的三号楼2016,将装着电脑、二踢脚和小竹筒的大背包放在这里,然后又下楼回到原先的一号楼0912。
将被褥、衣服、杂物收拾一番,用一张床单做了个大包袱皮,右手一掀扛在肩上便出门了,左手还拎着新买的方凳。
他在公寓里的东西很少,假如不是这张凳子,简直可以单手搬家。屋里还有两双鞋、几件衣服和一些小杂物,再来一趟便可以全兜走。
今天何考回老家了,钱固然此刻也没待在公寓里,恰好错过了这一幕。何考跑了两趟把东西全部搬完,便开始连夜制作竹雷,他把家里的工具箱也带来了。
仅仅有二踢脚中的火药和竹筒并不够,他还缺少引燃装置和引信材料,明天再去购置吧,争取在周末搞出一批备着。这可是纯手工细致活,容不得半点疏忽。
钱固然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公寓,还没打开自己的房门就神色一变。外放的感知可称神识,他已察觉不仅何考不在房间,而且公寓内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钱固然的第一反应,是有“同行”抢先下手了!有人趁着何考外出的机会,潜入他的公寓搜寻“隐蛾之器”。
由于不知道那是件什么东西,所以那位同行干脆使了个绝户招,将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连块肥皂都没放过!
一念及此他反倒稍微松了口气,因为他已确定隐蛾之器就是何考胸前戴的兽爪,那是贴身之物,根本就不在公寓里。
可是转念一想,钱固然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他就没见过这么不长脑子的同行,偷件东西而已,哪有给人搬家的道理?
嗯?搬家!难道是何考搬家了,他为什么要搬家,难道是发现自己的身份与目的了?钱固然不禁又有了一连串的疑问,差点打电话直接找何考,但还是忍住了。
想了想,钱固然换了件夹克下楼,在附近的步行街找了评分最高的一家烧烤店,占了外面露天的一张桌子,叫了一箱啤酒、几个小菜和一堆烤串。
然后他给黄泗发了条消息:“在哪儿玩呢,要不来点宵夜,一起撸个串?就在楼下的大四喜,我都已经占好桌了。”随即又发了一张刚拍的现场照片。
他知道黄泗一定没睡,因为今天是周末又不加班,黄泗没有女朋友,估计就在宿舍里打游戏呢。
可是过了半天也不见黄泗回复,他正准备再发条信息,却忽然心生感应,抬头一看,黄泗已经溜达着走了过来。
钱固然:“小胖,这边,你这么快啊?”
黄小胖:“那当然,我正巧饿了,看见消息就下楼了。老钱,就你一个人啊?”
钱固然:“我刚才敲何考的门了,半天也没人答应,他不在家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要不要再叫一声?”
黄小胖:“听说他今天回江北老家了,也不知道回来没有。敲门干什么,直接给他发条消息不就得了。”
钱固然之所以不直接找何考,就是为了尽量显得自然些,避免让何考生疑。他现在就想知道——何考屋里的东西为啥都没了?
可是在小胖眼中看来,钱固然显得很不正常,明明直接发条消息就可以,还要跑去敲人家的门,敲了没人答应还把自己约出来了。
什么叫成见?这就是成见!
在今晚之前,黄小胖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谁会无端猜疑这些?但今晚他接连收到了两封神秘邮件,不知是谁提醒他,有一批人正在追查“隐蛾”的下落。
黄小胖还是第一次听说隐蛾这个词,感觉倒挺贴切的。其实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关键是那与“名”相符的“实”。
邮件中还提醒他要注意新同事钱固然,并重点强调,有人追查错了方向,把嫌疑对象当成了何考。
既然有此成见在心,黄小胖打眼一看,钱固然的表现净是破绽。而钱固然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随即就取出手机给何考发了一条消息——
“小胖和我就在楼下大四喜撸串呢,想叫你也一起过来喝酒。我刚才敲门了,你不在家。”随着消息他又发了一张和小胖坐在这里撸串的照片。
正在制作手工竹雷的何考收到消息,洗干净手换了身衣服,也下楼来到了烧烤摊,老远就见就胖和老钱坐在外面。
钱固然:“你这是打哪儿来呀,刚才不在家吗?”
何考:“今天回老家了,刚回来……这家烧烤不错,我点过好几次外卖呢。”
小胖:“搁家里点外卖,可没有坐这儿舒服。”其实小胖早就知道何考回来了,还把他家的车也开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接到母亲的电话。
何考给小胖发了匿名邮件,此刻也在暗暗观察小胖,结果发现小胖在钱固然面前举止如常,不禁也有些佩服。
桌上这三人,借着撸串喝酒都在暗中观察另外两个,谈笑风生间谁都没什么破绽,都是会演的。
钱固然一直想知道何考有没有回房间,那些东西是被偷了还是他本人搬走了?可是也没法开口,这顿烧烤吃了一个多小时,可把钱固然给憋坏了!
何考倒不是故意在憋老钱,他也不清楚老钱已经发现他搬家了呀!
好不容易撸完串,钱固然抢着结账,在结账前多要了一箱啤酒抱回去,故意显得有些吃力的样子。
何考是个棒小伙,而且很关心同事,就接过去帮他抱着了。等到了一号楼门前,何考却把啤酒递给钱固然道:“我就不上去了,您先回。”
钱固然一愣:“干嘛不回去睡觉,这都几点了?”
何考解释道:“我换了间公寓,搬到三号楼了。”
原来如此!钱固然诧异道:“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搬家了?”
何考笑道:“还不是受了老钱你的刺激。”
钱固然心中一紧,却面不改色地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考:“那参观了你的公寓,回去之后就觉得我那间太小了,三个人聊天都有点坐不下,所以就换了间大点的。”
钱固然:“你换了两室一厅吗?”
何考:“那倒没有,换了间跟小胖一样的公寓,一室一厅的,今天刚搬过去。”
小胖:“这就对了,干嘛不住舒服点?你又没什么负担,也不是租不起!”
何考转正后的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及所得税等杂项之后,每月到手的现金大约一万七,螣信栖江分公司这边,每年按十五个月发放工资。
所以他理论上的年薪有三十万,实际到手的收入大约二十万出头,在同龄人中已经不低了,只看跟谁比。
栖原大学虽比不上春华、平大,但也是东国的双一流学府,何考还是热门专业硕士,在校成绩非常优秀、档案很漂亮。
国内业绩最好的互联网大厂,假如还不能提供可观的薪酬,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至于黄小胖,虽然学历不如何考,但他工作早了三年,在集团内赢利最多的核心部门待过,又被调派过来负责事业部的核心业务,所以级别比何考高了两级。
何考刚转正不久是P2级,黄小胖是P4级,钱固然则是P5级。钱固然是已工作了近十年的春华博士,如今的薪资级别,在其同届校友中只能说一般。
螣信集团的员工序列共有十二级,最高的P12级是创始合伙人。事业部主管高雪娥是P6级,只比钱固然高一级。
栖原分公司的总裁方奇志是P9级,已是集团总裁委员会成员,只是排名靠后。
何考犯不着和他们去比较,对眼下的生活还算满意。他从小就缺乏安全感,直到硕士毕业参加工作后,心态上才有所转变,就像整个人突然从某种束缚中解脱。
用句俗话形容,就是终于混出头了!
这听起来很可笑,不过是刚工作的小青年而已,谈何混出头?但何考并没有征服世界的野心,他只是觉得自己终于不必再依赖谁,自食其力也能活得很好。
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白读,至少已能安身立命……可是大姑家整的这一出,却似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就算躲过去没浇着,他也出了一身冷汗,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又回来了。
他真是无辜的,对此毫不知情,无法预料更无从防范。可是警察未必会相信他无辜,真要是被抓进去关几天,很多事恐怕也就毁了。
原单位还会不会再聘用他?毕竟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后再想入职螣信这样的大公司,或者考公务员,背调恐怕也很难通过。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能力,已能安身立命活得不错,甚至一度还有些发飘了,转眼却又感觉这一切美好仍如此脆弱。
换个人或许不会想这么多,但何考的性格便是如此。他甚至还曾设想,假如真是那样该怎么办?哪怕回老家种地都不可得,因为他已是市民不再是村民,早就没地种了。
幸亏还有手艺在身,他还可以去做个木匠……但如今哪怕想做木匠恐也不得安稳,莫名其妙又被人盯上了,比如眼前的老钱。
父亲当年的死充满蹊跷,何考潜意识中就感觉,疑似隐蛾者被盯上绝非好事。
何考还知道,暗中窥探者绝不止一个钱固然,至少还有录音谈话中的一男一女,那个男子的声音并非老钱。
端着一箱啤酒站在楼道口的钱固然,感觉也有些凌乱,看着小胖和何考去了三号楼。
小胖听说何考也搬到了三号楼,坚持要去他的公寓看一眼。进门之后是一间小客厅,小胖吸了吸鼻子道:“怎么一股火药味?”
何考:“你的鼻子真灵啊,这都能闻出来?”
何考刚才在卧室里拆开二踢脚,将火药面装进了自制的小竹筒。但是这种味道很淡,他加工时也非常小心,一般人可闻不出来。
小胖推门看了一眼洗手间,然后又进了卧室,就跟在自己家似的,接着便惊呼一声道:“你又在弄竹雷,想去哪儿炸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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