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被欢迎的产物，是被他抛弃的废物。”
这句话包含了多少的失望、绝望、怨恨、委屈和妥协，他不知道。
但他能感受到程晚的无助。
她在向他求救。
或许，正是因为过去的程晚每天都在求救，他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吧？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没有人可以责怪你，但你可以对他们生气甚至是憎恨。”
他抬手轻轻捂住程晚的眼睛，声音很轻很轻，像怕惊扰了脆弱的小鹿。
“每个人的出生，每个人的父母，都不是我们能选择的，所以大人世界里的恩怨情仇，也不该由刚出生的你来替他们承担。”
“你是被幸运眷顾而降生的小孩，不是因为罪恶不是因为你犯了错，只是因为你足够幸运，才被神明选中来到人世间，成为柔软而强大的人类。”
“程晚，你要记住，没有人可以用你的出生来责怪你任何事，你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些对自己所犯的错没勇气承担责任和后果的懦弱大人们，并不是你的错。”
“你要好好地活着，坦坦荡荡地活着，以后你会遇到很多很喜欢你的人，他们会成为你的家人、朋友，会好好地爱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再伤害你，因为……”我会保护你。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因为觉得太像在告白了。他有点难以启齿。
而程晚，被一连串的新的观点疯狂攻击她的大脑，她有点发懵。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告诉她，她的出生没有错，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出生原来是被眷顾的。
她也算是个幸运的小孩。
这么一想，她有点开心。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原来我没有做错什么，都是我父亲的懦弱和自私，才导致我遭受了这一切苦难。”
“这么说来，我父亲可真是个狗东西。明明是他造成的这个局面，凭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牺牲我来填补他犯的错！”
狗东西……
还真有后世程晚骂人的风采。
但程晚的接受度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能接受新的观点，还学会举一反三，还挺聪明。
骂累了之后，程晚拿过野果狠狠咬了一口，“嘶～好酸，但没毒。”
“人体验证法？”他还以为她懂怎么分辨有毒没毒的动植物。
闻言，程晚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正我又死不了。”
“……”
还挺有道理，但是！
“就算死不了身体也会难受，明知难受你还吃，这不是在找罪受？以后你要&%*%#&%……”
那天程晚被念叨了整整一个小时。
虽然觉得很吵，但是她一直都很安静地在接收程叙白输出的知识和道理，慢慢地储存进自己的脑海里，再慢慢地消化转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开始了新的一天。毕竟这里只有黑夜，根本分不清时间。
两人将就睡了几个小时后，程叙白被饿醒了。
昨天他咬牙吃了一个野果后，再也不肯吃了。
太酸了！比柠檬还酸！
根本下不去嘴。
而程晚倒是啃了两个，说是为了填饱肚子。当时她吃完后还放过来教育程叙白。
“再难吃也没办法，都是为了填饱你的胃，不然它会难受，你这是在折磨自己。”
这是把他数落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了……
失策了！
但还挺开心的，感觉有点骄傲是什么回事？
程晚醒了后，第一时间是看着程叙白的肚子。
“？？？”
“你饿了。”是陈述句。
“……还好。”他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直视程晚的眼睛，“也不是很饿。”
“吃吧，虽然很酸但也比饿死体面。”程晚随手递了个野果给他，看着他一身的矜贵做派，犹豫了下，又收了回来，在他给她的外套上擦了一下才递给他。
这人看着就是个少爷，肯定没这么苦过惨过，那她就稍微对他好点吧，毕竟也帮了她不少。
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顾程少爷的程晚，休整了几个小时后，体力渐渐恢复，撑着大石头站起来。
“我去那边给你找找看有没有好吃点的食物，你去那边吧，兵分两路效率比较高。”
她站起来才发现程叙白很高，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还多。
皮肤很白，但不是她这种死白死白的白，是像她母亲那种健康的细腻的白皙。
是和母亲一样的人类……
察觉到程晚又陷入了悲伤的漩涡，程叙白故意掐着她没几两肉的脸颊，用力扯了扯，成功吸引了程晚的注意。
“你干嘛？”程晚抬眸看他，杏眸里是点点星火的微光。
比昨天他看到的死气沉沉的模样有了点活力，但和后来的程晚还差一大截。
他希望她能开心就笑出来，生气就喊出来，能随便发泄，不用再隐忍或丧失表达一切情绪的欲望。
活力四射的程晚，是她最大的财富。
因为这意味着她从过去的绝望和自厌中走了出来，开始接受新事物，开始迎接新生活。
他希望她能如愿成为后世那个、他所认识的生命力顽强的程晚。
他希望她余生顺遂安康，无灾无难。
“程晚，我跟你保证，你以后会遇到很喜欢你的人，他会保护你照顾你，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勇敢，坚持到那个时候，他也会努力来找你的，你不能放弃，知道吗？”
不能放弃活着。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句话，但他不敢轻易评价她的过往经历。因为太痛太绝望，他没有亲身经历过她的苦难，没没有资格评判她的选择。
可他私心里希望，他能再遇到她。到那时，他一定不会再无视她，会好好照顾她。
带她去看很多好看的风景；
吃很多好吃的美食；
还要给她买很多漂亮小裙子；
把所有的美好都分享给她。
可他怕，怕他的意外到来，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他们相交的路口。
如果再也没办法看到程晚……
一股陌生的悲伤和不舍紧紧包裹着程叙白，导致他看程晚的眼神都变了样。
这人…看她的眼神怎么像在看烤肉一样珍稀？
真可怜，都饿出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