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愚兄原本只想来看看周老,顺便碰下运气,不承想你真地还在这里!”
次日一早,吴天养早起点卯,接着来了一趟内监。
看到沈柯还在陪周鸿文用饭,便欣然落座。却是被那凶神巨兔一闹,太原府案件暴涨了许多,他只得随时在狱前待命。
“此番太岁出巡,免不得要有十天半个月。郁卿兄外出公干的时候,记得寻只公鸡来,画些符篆带在身上。”
从当初方刚见面,这典史便生冷不忌、要将他的画皮之术收归己用;又经过了义庄勘察一事,沈柯算是看清了他的心性:此人虽说对大幽新帝,抱有无限狂热。
但行事做法,却都还算正派。
沈柯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改观了许多。
“此事,也正是愚兄来此的目的。就不知这鸡血避秽之术,可否在太原境内传播开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何不可。”
听得吴天养,居然为这事刻意跑了一趟内监,沈柯自是满口应允。看来这太原官场,倒也能锻炼人,这成长几乎肉眼可见呐
“此间事忙,我得赶回百事巷去,为周老哥画像之事,怕是得等下次了。”
“无妨,如此一来,老夫还能赚你一台老酒。”
“告辞!”
见吴天养征得同意之后,便要起身出门,沈柯也站起身来:“郁卿兄,愚弟还有一事,须得请你帮忙…”
简单交代了几句,沈柯旋即招来一辆马车,赶往杂务巷。
“立春之日,记得那叫春女童愣是喊了半个月,方才停止。如此看来,这躲春之日少不得也要绵延半个月左右,就不知太原知府会作何应对?”
“……”
一路想着这些事情,杂务巷早到。
..........
“最近半月,若是齐叔有事外出,记得带好这些符篆。”
在齐氏皮影店待到下午,吃过午饭,沈柯将一摞鸡血黄符递给齐伯牙。恰好齐家阿姊最近几日便要赶回清源县,沈柯便又和她闲聊了几句。
等他走后,栾鸣凤才见众人身周,均都围着一圈氤氲死气。
却是沈柯除了避煞黄符,又将这刚画皮得来的躲春术,加诸到了一众家人身上。
此术虽说羸弱,但能避一点是一点吧。
回到百事巷口,调侃了几句冯木匠,沈柯又如法施为。继而转身回到沈家别院,扛起大槐树下的厌胜木偶,回了正屋。
顺便拉上窗上的帘幕。
屋里霎时一片昏黑,封魂也随之苏醒过来。
“封魂兄,接下来的半个月,你可以在百事巷至边军巷周遭的区域吞噬鬼物...不过,不得伤害那些平素便在坊间寄居的寻常邪祟。”
言罢,沈柯取出他在太原大狱所画的冥兔画皮,凑到灯前焚尽。
“记住,凡是身上有此气息的鬼,均可吞噬!”
想了想,又在八品初期.灰衣境界的百夫长身上,施加了咬鬼术,避煞术以及躲春术;才又扛起厌胜木偶,重新放到大槐树跟前。
看来此事,才是他着急回百事巷的根本目的。
“八品灰衣,可开鬼瘴。”
“以封魂目前的实力,加之在雕刻木偶时,我让冯伯刻意打乱了封魂的三魂位置...想必此番介入太岁出巡之事,不会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接下来的小半日,青年见白日的百事巷,并没太多异常。
索性找来几根原木,随手截了了十余段木头,打算雕刻木偶人。此物,权当是槐青三人入学之后、送她们的见面礼。
刻累了,便又回屋整理书箱。
毕竟等此番躲春之事一过,府学便会开学。到时候,也该跟随陆学政游学去了。
..........
“你个臭丫头,好端端地抢老夫烟斗作甚?”
才到傍晚,就听得斜对角的棺材铺,传来冯木匠气急败坏的叱骂声。不多时,就见一面双生的俏皮狐女,边做鬼脸,边耍着烟斗往院子里跑。
“......”
话说她这回松柏巷还没五日呢,怎地又溜出来了?
更离谱的是,这丫头不过在化形当晚见过冯木匠一面,这才转过天来,竟然连烟斗都抢上了?单论这皮实劲儿,连隔三岔五、诓骗棺材铺老板材料的沈柯都自愧不如呢
青年见了,连忙出声制止:“槐青,你抢烟斗作甚?快还给冯伯。”
“我见他抽着得劲,就想尝上一口。”听到沈柯出声,槐青下意识将烟斗藏到背后;终究是好奇心,战胜了夫子权威。
直到冯木匠追进院来,身形白瘦的小狐女见藏它不住,便凑上最去叭了一口烟斗。
“吧嗒!”
旱烟浓雾腾起,散发出烟叶醇香。
“咳,咳咳咳...”
“呸...烟斗还你,本姑娘还觉得是个宝贝...难抽死了都!”
“哼,你个女娃,懂个什么劲儿,老夫是抽烟吗?是抽岁月...”见得烟斗被扔了过来,冯木匠顿时手忙脚乱,将自家心肝疙瘩接住。
“喔唷,岁月咋成大叔味的了?”
“一边玩去,老夫和你这丫头掰扯不清!”
“切,咱俩指不定谁大呢...”
“......”
听得槐青讥讽完冯木匠的满身旱烟味,接着又因为年龄,斗了三百回合。沈柯聪明地没有加入战场,却是明白,一旦他也陷入进去,今晚是没法睡了:
就拿栾鸣凤来说,他叫姨娘,槐青也叫姨娘。
这还说得过去,但要把齐知桃也拉进来,那就没得轮了:她叫知桃妹妹,沈柯却是叫她齐家阿姊。
一回头,他又是槐青夫子。
头大,各论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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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今晚你睡旁边的上下床;还有最近百事巷不太平,别溜出去了!”
一晃到了天黑,吃过晚饭,棺材铺老板便回去了。
回完闫柏辰老爹送来的书信,便催促槐青睡觉。
当是想到化形之前,小狐女就有在沈家别院留宿的经历。沈柯估摸着日后学生多了的话,少不得又会有人留宿,便托冯木匠拼凑了这么一个玩意。
在屋子中段,用围布做了个隔断,倒也像模像样。
果不其然,这才几日的工夫,槐青又来了。
“夫子,里间太黑,我害怕!”
“那我把姨娘的狐尾灯给你...”
听出那丫头,又想赖到自己土炕上,沈柯提前掐断后路。莫开玩笑,狐女没彻底化形之前,他还能安慰自己--那是只狐狸。
而今这小萝莉唇红齿白,性格欢脱,总不能还做个睁眼瞎吧?
好在槐青还算听话,睡前咣当咣当给沈柯撂了一桌子好酒,便也依言到上铺睡了。
“啪嗒啪嗒”
沈家别院,子时到来,正屋师徒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便在此时,那七尺多高、平日一直站在大槐树前的灰衣百夫长则是迈动双腿,快步出了小院。
磨合了几日,封魂算是彻底适应这具木身了。
子时五刻吧,一队死气弥漫、浑身腐肉的普通冥兔从东风巷赶来。却是没再像先前凶神巨兔出巡那般,摆出很大的阵仗。
走到半路,便拆分成了二十余只的队伍,分批赶往各地。
细看之下,领队的兔子似是因为吸食了两日的死气,身量无疑比出巡当晚,暴涨了五倍有余!
“唧唧唧唧!”
丑时二刻,巡街冥兔队伍终于赶到边军巷近旁。才发出些微响动,一众在此间栖身的妖狐邪祟立刻隐形匿迹,四散奔逃。然而它们才转过边军巷口,就听得“扑”的一声。
“咔哧咔哧”
死气暴动,怪物啃食尸体的“咔哧”声从死气深处传来。
察觉出怪异,为首半尺出头的领队冥兔,当即出声朝同伴询问:“唧唧?”
另一只冥兔,却是不明所以。
回它:“唧唧。”
可惜队伍庞大,一时间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兔群便原地停了一会,继续朝前奔袭而去。
十五只。
九只。
等那领队冥兔疾奔至百事巷口,嗅到三岔口处、扎纸店内传来的浓重死气;面颊霎时变得狰狞,眼见就要穿墙而入,带走即将【封鼻】的黄掌柜之际:
一名袒露上身,胸前有着几处刀疤的男子现身出来。
浓郁的煞气,眨眼盖过了它之前见过的所有生灵,领队冥兔:“嘻嘻,找到你了!”
“扑!”
下一刻,重戟穿喉而出。
三岔口处,随之传来咀嚼骨头的脆响声:“咔哧咔哧!”